2005年6月,民盟中央副主席李重庵在广州公出之际,前往暨南大学前副校长、老盟员王越家中看望,引出了一段非常有意义的回忆。
王越是国内大学中目前唯一在世的"百岁校长"。生于1903年,广东兴宁人。1921年,考入南京国立东南大学教育科,师从陶行知。1933年春,王越进入中山大学教育系任教,1937年夏离校,1946年再次回到中大,1952年起担任教务长,直至1958年秋。同年受陶铸委托组建暨南大学,并被任命为第一副校长。
王老家客厅正面墙上的显著位置处挂着一幅苍劲的题字,录的是杜甫晚年思归故乡的诗。落款竟是在海峡两岸都非常知名的"梁实秋",话题转到这幅难得的题字上后,王老神色凝重,说起了一段还不被人们广泛知晓的统战往事。
王老说:1946年我重返中山大学,1948年,时值国民党政权摇摇欲坠。当时是全国解放的关键时期,国民党政府也搬到了广州,梁实秋也在这段时间前后来到了中山大学,和我一同在中大中文系和外文系教书,我们兴趣相投,交谈甚欢,互相引为相知。当时,国民党政府将中大教授员工的薪水囤积起来,3个月不发工资。后来,全校文、理、工、农、医、法、师范7个学院统一罢教罢课,大家推举我当主持。中山大学的师生也积极响应,经过数月奋斗,校方被迫同意给大家补发工资,7个学院的教职员工的3个月工资要用几辆汽车来装,其实都是一堆废纸!
面对此景,梁实秋也很不满意,对我说;国民党将在大陆失败是已经无法挽回的事情。
但是,一日他向我提出不久将准备移居香港,我很感意外,劝他留下来和我一同欢庆新中国的到来。梁实秋委婉地说道:越兄,你和我不同,我是和鲁迅打过笔墨官司的人,当年鲁迅要打的"丧家狗"、"资本家的走狗"指的就是我,新中国成立了,怎么样对待我,实在心中无底。我还是先到香港看看再说。
左联和新月社当年水火不容的笔战,我是知道的,粱实秋是新月社的主将之一。他的话和忧虑不无道理,我知道实在难以挽留,就没有再勉强。但是,相约有了机会一定再相见。
(梁实秋(1903年1月6日——1987年11月3日):北京人,祖籍浙江余杭,原名梁治华,字实秋。1915年至1923年就学清华,毕业后赴美留学,1924年入哈佛大学研究院,1926年回国任教于东南大学。为新月社主要成员。梁实秋先生是20世纪中国著名的作家、批评家、翻译家,在海峡两岸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2004年11月27日至28日,中国内地首次举办的关于梁实秋的学术讨论会"梁实秋与中西文化暨海峡两岸梁实秋研究会成立大会"在北京语言大学举行,来自海峡两岸的100多位学者及梁实秋先生的弟子参加了本次大会。季羡林先生为本次会议发来了贺信。)
喝了几口茶,王老接着回忆道:1949年粱实秋又从香港转赴台湾,担任台湾师范大学文学院院长,创立台湾英语教学中心和英语研究所。他对英国文学很有研究,著有《英国文学史》和《英国文学选》,由他主编的《远东英汉大辞典》深受广大英语爱好者的欢迎。梁实秋晚年,曾准备移居美国,并取得长期居留证,但是他始终没有加入美国籍。爱国思乡的情怀,使他放弃了美国的"绿卡",回到了台北安度晚年。此后,他写了不少怀念故乡的散文,以表达他对大陆的眷恋之情。
中国在邓小平领导下不多几年就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一直深爱着生他养他的大陆热土的粱实秋对中国的新气象怎么可能不知道。改革开放不久,我就与粱实秋取得了联系。20世纪80年代初他便写信给我,表达了想回大陆来看看,有可能就留在大陆不走了的心情。叶落归根是人之长情,更何况是文人气质甚浓的粱实秋。在我们通信中,粱实秋给我寄来了他晚年的笔墨,就是我家墙上的这首杜甫的诗:
"江汉思归客,乾坤一腐儒。片云天共远,永夜月同孤。落日心犹壮,秋风病欲苏。古来存老马,不必取长途。"
为这事我先后找了中山大学、中共广东省委统战部,直至中央统战部。因为当时的联系不如现在这么便捷,加上当时改革开放的形势发展非常快,统战工作十分繁杂,还没有等全部统筹落实下来,粱实秋的身体就出现了新问题,更没有想到的是,一年后梁先生就离开了人世!老先生晚年的思乡情非常浓!他生在北京,先后在清华大学和北京大学任教,《新月》杂志也是逞一时之风云,他的成名与扬名天下都是在大陆,他能舍弃这一切吗,他怎么可能忘了这一切,可惜回大陆的念头竟成了他永生遗憾,我也抱憾终生!
参考资料:
http://www.dem-league.org.cn/html/article/1201/5113748.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