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潭记忆之桐城化肥厂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06-14
古镇练潭 ,曾经有过一个当时很高大上的处所,大门口挂着偌大一个白底黑字的招牌,上面写着【桐城县化肥厂】。

古桐城八景之一的练潭秋月,随着岁月变迁,练潭河的改道,景致早已不复再现。当年化肥厂取水的泵房的位置,因其水深 ,估计就是当年的码头所在地,昔日的繁忙水系早已变成养鱼的内河以及良田了。

悠悠青春岁月,在这里留下一地的碎片。

化工生产需要大量的用水,是不是出于取水排水方便的缘故而坐落于此无从考证。养鱼的内河是取水用的,马路边沿途能看见长长的排污管道一直铺设到了外河边。

我在化肥厂工作过四年。记得进厂第一天,厂部办公楼二楼大礼堂领导依次给我们讲话,一位穿着洗得发白的劳动布工作服的领导,说话很亲民,很直白。你们的岗位是化工生产操作工,干什么呢,就是天天坐在那儿看着压力表,见过炸煅米机上的压力表吧,一样的。如此坦诚形象的比喻,很容易一辈子记在脑海里。

化肥厂坐落的位置相对偏远。建厂多年以后,家在城里的职工,都想方设法找人调到县城里的单位,很多的岗位人手欠缺。于是我们这一批人,就渐渐变成了生力军。

化肥的生产线分若干个工段,工人三班倒轮换制,歇人不歇机器设备。我被分到造气工段,这个工段的任务就是定期往一个两层楼高能装几吨的造气炉里面添加煤球,(一共三层楼,下面一层是下灰口,是出完全燃烧后的煤灰用的)利用空气和锅炉房来的蒸汽在燃烧层进行反应,生成煤气,输入气柜(一个很大很高的铁的庞然大物),供后续工段使用。煤球是另外一个专门的生产车间,通过石灰窑加工生产过来的。这工作看起来很简单吧,错。如果操作不当,会造成造气炉结疤甚至煤气柜侧翻的危险。两台造气炉如果有一台结疤,就得停止这台炉的供气,煤气跟不上,后面的工序就得减量生产,一减量领导马上就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忘不了处理造气炉结疤的场景,(造成结疤的原因很多,这里就不说了)这个时候时任工段长就会被召唤到我们三楼的操作室,查看情况,指挥现场打疤处理。五六米长,直径五六公分的大铁钎,从打开炉盖还在冒火的炉口竖起来往下砸,(三楼把疤块打碎,一楼打开出灰口,往外掏)铁钎的重量且不说,炉口的热气直冲脸庞,这个滋味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知道。铁钎烧红了还得用几双劳保手套包着拔出来,快速的扔到一边,(手套也得立马扔掉,因为早已经被烤焦了)再换上另外一根,整个过程不持续几个小时不能完结。

当然这只是极少数情况下才会发生,正常情况下还是很舒服的。看着压力表,扳扳操纵杆,实时添加煤球,看看气柜的高度,到点就下班了。

日班是三点半下班,中班(也叫小夜班)晚上十一点半下班,习惯会去食堂打点饭,吃完再睡觉。大夜班十二点半开饭,饭是送到车间里面的某个固定的地方,十二点一刻就有人拿勺子敲着饭盒在打饭的地方等着了。总感觉这顿的饭菜吃得特别香,也许是到点了肚子饿了的原因吧。

大夜班的难熬无须赘述,两只眼睛透过窗户瞪得大大的盯着气柜,一眨不眨,生怕什么时候就超过警戒线的标记。万一超过标记,就必须采取造气炉紧急停车煤气放空的措施,然后等待它慢慢的回落到许可的范围再开机。

青春年少的我们,对上大夜班也没什么特别的反感,随遇而安的心态。下班回来就抓紧时间睡一觉,中午起来吃饭,下午爱干什么干什么,晚上再睡几个小时到上班以前,有时候觉得上大夜班还挺好的,因为白天有玩的时间。

我们住的宿舍楼是一幢长条形三层楼房,我们当时戏称房子的结构怎么跟医院的诊室一样(两排房子若干间面对面,中间有个过道)。三层一共有六十多间,俗称单身汉大楼,带家属的另有住宅区。楼房后面是个小山坡,所以楼房也是依山而建,平地有个半层楼高的台阶到楼门口。吃饭的时候人们从食堂打完饭菜,习惯性的走到楼门口的时候都喜欢就势蹲在地上,边往嘴里扒拉饭菜,边拉家常,还可以跟台阶下面路过的人搭话,形成一道每天定时的风景。

大楼往北,有个天桥过去,(第一次从这儿过,很惊讶这桥下怎么会没有水呢?少见多怪吧!)是一排排的双职工宿舍区,外号“十八间”,具体名称的来源就不考究了。桥底下穿过去,是村庄,再过去就是梯田和山头。喜欢晚饭后一个人去后边溜达一圈,有时候也假模假样的拿着一本唐诗宋词,冒充斯文的样子,边走还边看一眼,到现在肚子里也没囤几首诗。

遛弯的时候也能碰见真正有学问的人,一个是二大门旁边的总分析室里面那个不爱说话的技术员,各人遛弯的时间不一样,有时候我跟他擦肩而过,会听见他嘴里发出的喃喃的低语声,应该是一种专注的诵读吧,看见我就跟看见空气一样,后来终于考上了研究生。还有一个是厂里面的团总支书记,我崇拜的偶像,舞文弄墨,琴棋书画。房间里有上千本的藏书,那时候已经有豆腐块在报纸上发表了,我也没少跟他借过书籍,多年没见面了,也不知现在过得可好?

烦闷或兴起的时候,会在傍晚骑着自行车,跑到练潭河的河边,找个草坪躺下来,头枕青草,仰望蓝天,任思绪飞翔。这是个很舒服的环境,可以坐着看会儿书,也可以躺着。与众不同的是别人是成对出行,而我是孤身一人。看着河岸边的大树,齐扎扎的通向远方,一眼望不到边,风景煞是好看,当时就想如果有个相机把它拍下来肯定是个不错的镜头,只是未能如愿。干涸的河滩上偶尔会看见老农在驯牛犁地,边挥鞭驱牛边吆喝,“照沟走,走沟里”,听了半天才听明白是什么意思。

夏天的晚上,三楼的房间里比较闷热,于是住三楼的我们就干脆在三楼楼顶地面上铺个凉席,点上一饼蚊香,睡个通宵。三楼的楼顶铺的隔热层,是用红砖先立着放一层,留出空隙,留空隙的目的是为了通风的,上面再扁着码放一层。没有抹水泥,地面不平整,睡觉时硌身子,不舒服。不知是谁率先发现一个好的所在,三楼上面还有个局部的四层,只有几间房,在楼房的西北角,砖头砌筑的楼梯扶手到了楼顶不知为什么出来一个垛,人站在楼梯扶手那个垛上面,身子往上一纵,手就扒住了房顶,腿就势一用力人就上去了(当然胆小的不敢上去,屋顶是没有栏杆扶手的,很危险)凉席可以先抛上去,也可以叫下面的人往上扔。这上面很平整,也少有蚊子,一觉睡到太阳晒屁股才起床。下来的时候比较容易,手抓着房檐,身子慢慢往下斜,等身子垂直了手一松就跳下来了。

业余生活还有一个比较喜欢的地方,单身汉大楼隔壁的二层小楼的二楼一间屋,叫图书阅览室。不是全天开放,是定点的。有个借书卡片,还回来一本,再借走一本。前一个管理员比较称职,你借书的时候她会盯着你,你没有一丝浑水摸鱼的机会。可能后来调走了吧,换了一个是兼职的,比较松懈,家里的那套《基督山恩仇记》、《花园街五号》还盖着阅览室的大印呢。最后那一年,阅览室书架上好多我喜欢的书都不见了,等我想留几本的的时候,已经没有值得收藏的书了,净是些外国的不知名的作品,可能没什么人爱看的就留在了书架上。

每年夏天有个大概四十天的停产检修期,也叫大修阶段。原因可能是天气太热?还是设备也确实需要检修?不知道具体的理由。这个时期是设备维修工忙碌的阶段,拆卸、检查、维修。操作工基本上没什么活儿可干,好像还能轮换着休息,也没有夜班的困扰,是个美美的一段时期。

短暂又漫长的四年过去了,最后一年年中的停产大修过后,因某种原因,进入长期放假阶段,化肥厂的机器就再也没有开动起来(听说后来设备都当废品处理了),永远的寿终正寝了。

相伴四年的伙伴们,从此各奔东西,断了音讯。多么怀恋哥儿们姐儿们一起豪饮,一起狂欢的快乐,以及截然相反的欲言又止,犹豫不决的青涩。难忘班上的师傅们的谆谆教诲,当然也很想念领导的白眼。

也不知道现在的化肥厂变成了什么样子,听说改成了民营工业园,一直也没去过。

有机会等待下文再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