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昆山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07-13
                            母亲的昆山

        昆山,是江南一座美丽而精致的小城。

        因为母亲的缘故,我也非常熟悉那里的一街一巷,一水一桥。那些一晃一晃过去的光影,常常牵绊着我无言的愁绪。或深或浅的记忆,总在不经意的瞬间,跨过感伤的门槛,跳到我的目光里来。

        小时候年年去昆山走亲戚,刚开始是坐客轮去的,早已记不清起止的线路了,只晓得坐船很慢,两岸的风景很单调,消磨时间的过程很枯燥。总得到傍晚时分,客轮才会在城东门靠岸,于是在人声喧沸之中,随着父母,踩着石板街,映着昏黄的路灯光,欢快地向西门走去。后来有了汽车长途客运之后就快多了,从任阳出常熟,经由石牌、巴城、陆杨入城,在吃午饭的光景就能到了!

        舅舅家在西门水闸那边,因为外祖父外祖母早逝,所以我们走亲戚是奔着舅舅去的。西郊原是村落,乡邻之间很热络。我们去时往往是年节时分,母亲总是格外高兴,欢快得像个小孩,跑东家串西家的,因为她又能操起乡音,和儿时的玩伴畅叙光阴了!

        总有大叔大婶摸摸我的头,问:“你是哪里的呀?”

        “常熟个!”

        “哦,常熟狗呀,昆山爷,常熟狗,哈哈!”

        听他们借着方言开玩笑骂人,我年纪虽小却也忿忿,不过,昆山人管爹叫“爷”,倒不是乱叫的,有出典呢!北朝民歌《木兰诗》里不有“爷娘闻女来,出郭相扶将”之句吗?

        母亲祖籍盐城,应是在外祖父那一辈,因为生计所迫,才迁居到昆山的。穷人的日子只有穷人知道。据母亲讲,我该是见过外祖父的,大概是在三岁的时候,但没见过外祖母,可惜我已全无印象了。到现在乡下的衣橱里还有一件小外衣,母亲讲是外祖父买给我的,那是无价的珍藏!外祖父拉黄包车,拉平板车,干的是靠力气的营生。风里来雨里去,拉扯一帮孩子长大,实在是不容易的!母亲说外祖父有一回拉平板车运一具尸体跑苏州,没到地方死人却复活了,不知是否确有其事,真是吓死人的!

        外祖父外祖母去世的时候,舅舅才十几岁,尚未成年,母亲姐弟六人,舅舅最小,外祖母有了五个女儿之后才生了舅舅,想来应该是相当疼爱的了,舅舅由父母宠着,由五个姐姐宠着,想来也该是无忧的。只可惜家庭早变,姐弟们的境况陡然变得无比艰难,都是极其窘迫,惨淡成家的。我小时去舅舅家的时候,舅舅还没结上婚呢!住着很矮小的房子,家庭情况就摆在那儿,肯嫁过来的就很少。后来舅母终于进门了,是个很和善的女人,脸上总挂着笑,很顾家,也疼着舅舅。再后来,就有了表弟,可能自己身上没享受到的,都递增给了儿子,舅舅舅母对表弟是极为溺爱的,这也造就了表弟的顽劣,也成了舅舅舅母一生的悔恨。表弟不好好上学,跟了不该跟的人,入了不该入的伙,学坏了,吸毒了,不着家了,找不见人了。打也不是骂也不听,姑父姑母等长辈们的苦口婆心都无济于事了!反反复复,把家里折腾得鸡犬不宁。舅舅舅母整天唉声叹气,忧从中来。可以说,后来舅舅舅母的得病,很大程度上是气出来的,他们的英年早逝,一定是怀着对生活无比的绝望!每念及此,母亲总是泪流满面,哀叹陈家的不幸!父母去世,表弟却不知在何处栖身,是否自在?是否逍遥?

        早先时候,昆山城很小,从东门到西门,或从长途站到西门,步行也用不了多长时间。还记得西门那边有一座军营,哨兵站岗一本正经,很严肃很威武,军营里的战马很膘壮,很高大,常引人驻足观望。长途站附近的正阳桥,是城内的繁华地段,马龙车水,摩肩接踵。

        昆山,顾名思义,其地有山。山在城西,昆山原是古代传说中产玉之山,所以昆山又叫玉山,政府所在地也便叫玉山镇。山很小,但很美,平畴秀峰,如江南温婉的女子,又因形似马鞍,故又名马鞍山。山下是个公园,名叫亭林公园,开发得很早很好。早年,我与表弟郑银虎君、姚志刚君曾经一起去玩过,还在那里买过散装的香烟,偷偷抽。记得公园里有个陨石坑,一块硕大的陨石就砸在里面,可后来就看不到了,估计是被保护起来了吧!昆山人很重视开发名人资源,在公园里有顾炎武纪念馆,里边顾炎武的书籍著作、文房翰墨、生活用具,都保存的很好!看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是深入昆山邑人之心的了。

        宕开一笔去,我以为,昆山有四位名人,都值得一提,他们都被开发得很好。比如写下《项脊轩志》的归有光,现在昆山有震川中学;比如写下《朱子家训》(又名《治家格言》)的朱用纯,现在昆山有柏庐路;比如攒下万贯家财的巨贾沈万三,现在周庄有沈厅供人观览,又开发出饕餮之物“万山蹄子”赚得钵满盆盈。

        现在的昆山,城市格局早不同以往了,正以中国梦的速度,展现着新气象,瞄准着新高度,从文明迈向更加文明。

        然而,难以忘怀的,总是那些如烟的往事,那些动人心魄的瞬间,那些温柔似水的话语!如今,比母亲小很多年岁的舅舅舅母却已先逝,常常让母亲痛彻心怀,亲情眷眷,永在心头!母亲目光呆滞,她的昆山并不模糊,但她的至亲已离开。很多时候,伤痛不必言表,也不必宣说,只在时光的网里,独自承受!

        经历、成熟,长大、老去,某一天我们都会和这个世界作别,但在有限的轮回里,我们并不虚无,我们彼此感念,同享幸福! 

        为可欢可泣的昆山,为母亲的乡闾,为逝去的亲人,写下并不生动的文字,谨以此祭奠所有落入尘埃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