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个回答 2022-07-26
01
夜里十点多，走出机场之后，我随手招了辆出租车。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面色沧桑，胡子拉碴，不修边幅，但奇怪的是他身上的白衬衣上还扎了根蓝色领带，看起来格格不入。
见我面露惊诧，他含蓄笑笑，说是习惯这么穿。
我问他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看来是坐办公室的，要不是在政府部门，要不是在大公司，不然怎么会有带领带的习惯。
他一边开车一边想了想，说差不多吧。
出租车行驶在高速路上，两侧灯光昏暗。司机沉默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我一时也找不到什么话题聊，就眯着眼睛打盹。
吱呀——
一声尖锐的声音惊醒了我，我睁大眼睛，见出租车已经停住，忙问是怎么回事。
好像压到猫了。
他低沉地说，我心里一惊，想要出去看看。他一把拉住我，应该来不及了，看到它时太晚，肯定已经命丧车轮。
我一向喜欢可爱的动物，听到这里心里沉重。
司机说，咱们换个路口绕行下吧，都说深夜里撞到猫，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前面路况也不好，不如走别的路。
我说，师傅你不会是想要绕行多收钱吧。
他啪得把计价器关上，声音发冷，我今天只想平平安安回家。
我见他严肃样子，不敢多说话，任由他启动车子拐了个方向。
02
出租车越开越陌生，我心里一阵发紧，他不会是想把我带到偏僻地方抢劫吧。我想起看到的许多新闻，乘客被劫抛尸荒郊野外，不由头皮发麻。
司机的右手离开方向盘，向座位边摸去。我声调颤抖地问，你是想做什么？
哦，抽支烟，你不介意吧。
不……没事。
他果然摸到一盒烟，抽出一根给自己点上。车内弥漫呛人烟味，我把车窗打开，冷风嗖然灌进来，虽然寒气逼人，但总比狭窄的空间让我感到压抑好。
司机抽烟很快，吞云吐雾，我感觉他似乎心里一直在纠结什么事情，神情紧绷。这更让我紧张了。
他把烟吸完，从车窗扔出去后，突然就停住了车。
你……你……要干什么……
我双手捂住包，晃动车门，果然被锁住打不开。
别紧张。他轻轻说，我问你，你身上还有多少钱？
没……没有多少，我可以全都给你，你不要伤害我。
他叹了口气，对我说，下车。
不……
你下不下？
车灯下，他的表情很恐怖。
我只好哆哆嗦嗦被他推搡出去，四周漆黑一片，荒凉无比，断了我逃跑的心思。
他拉我到路边，我两腿发软，几乎都要站不稳。
我几乎以为他要动手时，他却松开我胳膊，开始解自己裤子拉链。
你要做什么！我此时震惊大于害怕，如果他对我做那件事，我拼死也要反抗。
他似乎对我这么问感到奇怪，当然是撒尿了，这么长时间，你不憋得慌？别磨蹭，快些，一会儿还有正事。
03
太奇怪了。
我稍微站远一些，司机看我一眼，然后又专心撒尿。我这是也觉得尿意涌上来，顾不上危险，也开始路边放水。身上轻松了，就算一会儿逃跑起来也能快些。
师傅，咱们上车吧？我见司机好像不像是有恶意样子，内心戒备渐少。
谁知道他挥挥手，不急。
我心又揪起来，您这还有什么事？
我看你一直心神不宁的，想让你心里安慰些，刚才说撞了猫的事情，是我编的。
喂喂喂你这么说我怎么可能安慰，明明更紧张了好不好！
你为什么要骗我……我一边说一边后退，掏出手机准备报警。
司机毫不在意我的举动，说因为我后面说得没错，今天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我必须要避开。
避开……什么？
埋伏啊，那条路前面有辆大货车等在路口，就等我们开到时候一头撞过去。你我当场丧命，对方呢，只会因制造交通事故做个几年牢。
我觉得他一定是有妄想症的精神病人。
所以我就赶紧换了一条路，不过现在看起来也行不通了。
我只是望着他，没有说话。
他耸耸肩，之前我开车时，超过去的那辆车，里面人装作无意向我们这边望了眼，那个眼神充满算计时的得意，他们一定在前面布好伪装，我们不能自投罗网。
拜托这都是哪跟哪啊，天这么黑，你怎么能看得清楚。
还记得你把车窗打开过吗？我是故意抽烟让你打开的。有那个亮度，就足够我看清了，相信我的眼力。
我怎么可能相信！你到底是谁啊，说这些奇怪的话。
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出租车司机啊，只不过之前从事职业有些特殊，培养了敏锐观察力，退出后开开车看看各种乘客也很有意思，没想到今天出这么大事。
你……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这个啊……他又掏出一根烟点上，吐出一口烟圈，缓缓上升，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变得沉醉温柔，似乎陷入回忆。
我啊，以前是一名特工。
04
荒郊野外，我和一个自称前任特工的出租车司机对视而望，冷风在黑夜间穿行，生出许多的荒谬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带着哭腔说，司机师傅，您能别逗我了，送我回家行吗？
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他叹了口气，随即严肃地说，你叫韩建，男，89年人，刚刚辞掉工作，南方某沿海城市，爱好吉他，本科毕业。有一个叫小美的女朋友，可是她其实并不喜欢你，还在同时和另外一个人联络。你是第一次来这个城市，包里装着的现金最起码有20万……
别说了！我慌了，把包紧紧捂住，你什么人，把我调查这么清楚！
根本不用调查，从你进入到车里，你掏钱包、玩手机、撇嘴、抖眉毛、抠鼻屎，这些动作都在泄露你的信息。你也别怪我看你手机，我轻轻一瞥就能记住并分析出前因后果，在组织里面时候测我的智商仪都爆表了……
越说越扯，我揉着头，感到很疼。
司机继续说，我不知道你得罪了什么人，不过我看对方并不像是好人，这才想帮你一把躲过去。否则我根本就不会拉你，或者现在就把你扔下。
我急忙说，师傅，不，特工大人，您别走，救我，救我！我……我这包里确实有20多万，都是救命钱。我的弟弟还躺在医院，他得罪了黑帮，有他们犯罪的重要证据，你说的那些人，在医院不好动手，就只好选择杀掉我。
司机仔细打量我一番说，你说这话，倒不像是作假。
他还想再说什么，突然脸色变了，一把拉住我，有人来了，藏起来。
他带着我向出租车走去，我刚想钻进去，他拦下我，说，你傻啊，听我的，把车门拉开。
事到如今我只有听他的份儿，出乎意料他还把车钥匙重新插了进去，打开车灯。
走！他带着我跑下大路，在不远处停下来，趴在一侧的乱石后面。
我心里惴惴不安，黑夜中清晰听到心脏剧烈跳动声音。
05
没多久，远处果然传来杂乱脚步声，车灯照耀下，大概有四五个人。为首的身材高壮，一脸横肉，杀气腾腾。
人呢？他冷冷环视出租车。有小弟凑上来说，看样子是跑了，老大你看，车钥匙还插着，肯定特别匆忙。
老大冷笑一声，说，看他们能跑到哪去，给我仔细找找。
不多久有人喊起来，老大，这里有两泡尿，还没干呢，说明没跑远，就在附近！
听到这话，我身体一个哆嗦，司机像是早有预料，使劲摁住才没有暴露。
兄弟们，掏出家伙，给我好好找找。老大一声令下，他们全都掏出枪，货真价实的枪，虎视眈眈，好像迫不及待就要迸发出致命的子弹。
怎么办？我看了下旁边司机，他只是目视前方，什么表情也没有。
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有个人持枪朝我们方向走来。司机这时才有动作，他把领带解开，缠在手上，松开领口第一个扣子，悄无声息上前，猛然勒住对方脖子，同时捂住嘴巴。
那人当然就无声息躺在地上。
我差点叫出来，这就杀人了？司机回头给我个制止的眼神，然后轻轻摇下头。
跑。他小声说，悄悄上大路，然后使劲跑。
我这次不敢听他的，这么多黑帮分子在，一跑起来不就被发觉了吗？
想活命，听我的。司机口气很严厉。
我狠狠心，手脚并用向前爬去，天气很冷，我额头全是汗水。
快到大路，我吐了口气，犹豫片刻，发狂似的狂奔。
我身后突然传来声音，老大，他在那边，刚才还袭击了我！
完了，原来司机真没将那人杀掉，他是想让我引开这群人，自己好避开麻烦！
我一边跑一边心里狂骂，没想到最后还是中招，想想也不可能，就算是真特工，凭什么好心伸出援手帮我？
06
大路上几个人快疾奔跑起来追我，被老大喊住。
一群笨蛋，这辆车是做什么的？都上来！
几个人唯唯诺诺停下来。我不能回头，但能想象他们是进了出租车内。
反正都是死，我心里反而舒畅了，那个该死的司机，千算万算，不会想到还把自己车搭进去吧。我就是死了，他也不会痛快。
车子发动起来。
向前开。
加速。
之后……砰！爆炸声在我身后响起，火光照亮半个天空。
我回过头，停下脚步，不可思议望着燃烧的出租车。里面的人自然全都没了气息，一锅端。
我伏下身子，大口喘气，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我直接吓得坐在地上。战战兢兢抬头，发现正是司机。
他此刻第一次露出笑容。
没事了，今晚可以太平了。他安慰我说。
我哆嗦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哦，虽然不干特工这行了，有些小玩意还是要随身带着防身。他一边说，一边把金属领带夹给我看，这是引爆开关，没想到还真有用到的一天。
我用打量怪物的眼光看他，一个整天随身戴着引爆开关的人，看起来再普通，也不可能是无害的吧。
可是你的车……我心里过意不去，更为刚才的念头感到愧疚。
虽然有些可惜，不过组织上总是不会让我连吃饭家伙都没有的。本来想让你赔，所以才问你带了多少钱，但既然是救命用的，你就先欠着。
还，我以后一定还！我激动挣扎起来，给再多钱也报答不了你救我的命。
先不说这个，一会儿消防车该要来了，咱们离开这里，到远一些的地方再去打车。
我点点头，踉踉跄跄跟着他走。
他突然偏头问我，你现在没工作，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摇头，先把弟弟命救下来再考虑别的。
如果你没有找到合适工作，跟着我干出租车司机怎么样，我看你人老实，也不是很笨，挺适合的，正好现在也缺人。
我猛然停步，盯着司机看，他笑眯眯望着我。
这哪里是要我当出租车司机，这是要培养我当特工啊！
我……我当……我话都说不利索，生怕他反悔。
他点点头，继续向前走。
我突然想到什么，跟过去，师傅，不，师父，我有个问题一直憋在心里。
你问吧。
你之前说我那个女朋友小美，真的还有个备胎？
不是。
我就知道，你是逗我的，她怎么会是这种人？
我是说，你才是备胎。
……师父，我跟着你，以后学会怎么观察人，就应该能找到真心爱我的人吧。
找到真心爱的人不难，别找到对你管得很严的就好，工资全部上交，兜里连个一百块都没有。
师父你看起来很有经验啊。
什么经验，都是教训……
07
我把车一下子停住，上来一对情侣，在车上说说笑笑。我从后视镜望着他们，那男人看起来是在哄着女人，其实满是不耐烦，他握着手机的那只手，大拇指一只在摩擦屏幕，肯定是在等另一个人的回信。
要不要告诉女人这个男的已经劈腿了呢？我想了想，还是算了。
呦，师傅，您这车上的报纸够旧的，还是三年前的。男人为了摆脱女人，捞起后座的报纸，一字一句念着，我市昨夜被劫出租车因意外爆炸，劫匪全部丧命。嘿，这可真玄乎，是假的吧，哪有这么巧。
我笑笑，说，也许吧，又没人目击现场，报纸怎么说就是什么呗。
我正说着，手机的打车软件突然响起来：有乘客从机场到光明大桥。
后座男人说，光明大桥在哪儿？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我却神情一凛：终于来任务了。
自从我出师之后，组织就给我配了这部Pro 6，师父郑重告诉我，好好用它，维护世界和平就靠你了。
我看了眼发出亮光的屏幕，圆润机身闪亮金属光泽。
出租车加速行驶在这个偌大城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