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铁千元征文半决赛|骗婚的新娘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06-27
文|旭日秋语      参赛编号:142

我结婚了。

我穿着洁白的婚纱,沉浸在喜悦的氛围中。我和丈夫蒋珲一起站在酒店门口,迎接那一波又一波的客人。大壮二壮都带着老婆来了,他们是以我娘家人的身份来赴宴的。他们意味深长的眼神,扫在我和蒋珲身上。顿时,我喜庆的心里,悄悄地蒙上阴霾。

新婚燕尔的日子是甜蜜的,但我却过得提心吊胆。婚礼半个月之后的一天,是个秋高气爽的日子,我的心境却照不进一丝阳光。上午时分,我躲开蒋珲的视线,悄悄地从家里溜出来。我得按照约定去街口的拐角处,和大壮见面。大壮提醒我,别忘了三天后跟他们远走高飞,蒋珲的银行卡金器什么的别遗漏了。说完之后,大壮审视我一眼,转身走了。

大壮的这个眼神并不犀利,却让我浑身的皮肤,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到了这个时候,我不得不正视我的身份。我是一只骗婚的“鸽子”,而大壮就是那个“放鸽子”的人。

我神情恍惚的回家,回到这个才生活了十几天的家。看见丈夫蒋珲那温和的笑容,我的心开始抽搐。难道我真的要亲手毁了这个家,毁了这个给我温馨给我幸福的家,重新去过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难道我真的心甘情愿地被他们控制摆布和奴役?难道我真的想做一辈子的骗子,成为他们摄取不义之财的工具?

蒋珲发现了我异样的神情,他把我拥进他的怀里。问我是不是不舒服,是不是有什么委屈,是不是他对我的照顾不太周全?看着他真切的关怀,听着他暖心的话语,想着他这些天的体贴,我的心好冷好累。

我如果听信大壮的话,三天后卷款而逃,这一辈子我的心都不会安宁。于是,在丈夫温暖的怀抱里,我对蒋珲说了我的过去,说了那个催人泪下的故事。

十岁那年,在放学的路上,我被人拐了。那时候每天放学回家,我都要经过一片很大的甘蔗地,那里很偏僻。深秋时节下午的风,吹得甘蔗的叶子沙沙作响。每次走过这里,我都是飞也似地跑了起来。这时候我的心,就好像不在胸腔里,而是堵在嗓子眼里。跑到甘蔗地的那头,我全身乏力,蜷缩在田埂上呼呼的喘气。身体里面的疲劳舒缓之后,我才有力气继续向家里走去。

然而,从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那片甘蔗地。那天放学,我依然走到了那里,我依然跑了起来,我依然感觉到了嗓子眼里的那颗心。奔跑到半途的时候,甘蔗叶子的声音,突然从细微的沙沙声,变成了嘈杂的刷刷声。不知道从那个方向,飞出来一条绳索缠住我。一股强大的力道,把我从田埂上扽进甘蔗地。还没等我动弹,就有一块潮湿的东西,或许是纱布或许是毛巾,捂住了我的嘴巴和鼻子。等我醒来的时候,不知道我身在何处。

后来,我才知道,我被人贩子拐了。人贩子是我们邻村的人,是两兄弟,名叫大壮二壮。或许是我的年龄偏大,又清楚的记得自己的名字和自己的家乡,所以找不到买主。虽然卖不掉,但他们也不会白给我饭吃。于是某一天的早晨,我就出现在火车站,成为一个乞讨者。

他们让我拿着一个坑坑洼洼的小铝盆,不洗脸不梳头,穿着满是污垢的衣服。这么装扮起来,我这个第一天上岗的新手,看上去完全是一个资深的乞儿。今天是第一天,我的任务是乞讨两百块钱。讨不到这么多钱,除了没饭吃,还得被体罚。

走进站前广场,我就感觉到,这里的人可真多啊,真的是课本上说的川流不息。刚刚下车的人满面倦容,准备外出的人满脸兴奋。还有一些无所事事的人和像我这样浑水摸鱼的人。这个跟老家的田野一样宽敞的广场,到处都充斥着混乱嘈杂,看上去乱七八糟的。

我这个小小的人儿,混在这个人山人海里,一点都不起眼。我心里那个高兴劲啊,就好像鱼儿回到水里,鸟儿飞进树林。眼下自由了,我得跑啊。于是乎,我就好像重新回到了甘蔗地。我甩开打小练就的飞毛腿,一点都不遮掩,毫无顾忌地朝候车室跑去。

或许是我的动静太大,或许是大壮二壮一直都没放松警惕。不等我跑出多远,就被他们截住了。原来他们离开我之后,好像知道我会逃跑一样,一直在我附近转悠。然后我就变成了那只愚蠢的兔子,撞在那棵树干上,被他们守株待兔了。

我被他们抓回住处,剥掉了衣服。二壮手里那根用麻绳编制的鞭子,在水里浸泡之后带着空气的唿哨声,接连不断地抽在我的肌体上。我哀求我哆嗦我恐惧,可这一切阻止不了鞭子的飞舞。除了我的面孔,我已经体无完肤,肌肤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鞭痕,皮开肉绽伤痕累累。

二壮的鞭子终于停了下来,大壮和他们的老婆又轮番上阵。他们在我的脖颈以下的部位,在我的肩背上胸腹上,在我的屁股上腿脚上,狠狠地拧着。这还不算,为了泯灭我逃跑的念头,他们给我的身体抹上了炒菜用的食盐,每一寸肌肤都没有放过。钻心的疼痛浸入了我的骨髓,我迅即昏了过去。

第二天,我又出现在火车站广场。此刻我才明白,二壮的鞭子为什么不抽我的脸,原来是方便我乞讨。不等伤口愈合,我又跑。然后又被抓住,又遭毒打。但是我不怕,我接二连三地跑。只要不被打死,我就得跑。直到跑回老家去,跑到爸爸妈妈身边。

我深深的记得最后一次逃跑,那次依然被抓了回来。奇怪的是,这次没有挨打。二壮只说了一句话,就让我不敢再跑,还得乖乖的给他们赚钱。二壮说:“你再跑,我就回老家,把你弟弟扔到野狼沟喂狼。”二壮的这句话,立马让我焉了。

“野狼沟”,在离我们村庄不远的山区,是野狼成群出没的地方。一想到弟弟将会被野狼撕咬得尸骨无存,我的心脏就仿佛被眼前这些人面兽心的人吞噬。我不能让我的父母在失去我这个女儿之后,再失去唯一的儿子。我屈服了,认命了。就像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鸟,虽然无比向往自由的天空,但是我扑棱的翅膀,被羁押我的人活生生的野蛮地拧断了。

自从我死心塌地之后,他们基本上就不需要监督我了。而我乞讨的招数也越来越熟练,赚的钱也越来越多。就这么过了两年,我新的磨难降临了。在我十二岁那年,因为我的个子长得高,好像一个小大人,就不容易乞讨了。

于是他们让我去路边跪讨,身份当然是失学的女孩啦。这可是个技术活,比在火车站广场乞讨,难度大了不知多少倍。跪讨,难就难在跪着的姿势。

为了让我的跪姿扮相能够打动人,大壮二壮严酷的训练我。当我从火车站广场撤离的时候,我的心里是万分高兴。岂料他们训练我的跪姿时,我才体会到在站前广场乞讨,那种行动的自如,是多么的幸福。

在出租屋里,按照要求我还没跪上十分钟,身子就歪了。膝盖骨硌在硬邦邦的水泥地上,钻心的疼痛。小腿肚的肌肉酸胀得难受,踝骨处的韧带好像马上就要崩裂,足弓背和脚趾头没有了知觉。我的血管里,有数不清的蚂蚁在爬行,有数不清的虫子在撕咬,有数不清的恶心的东西在蠕动。我多么想喝口水,多么想睡下去,多么想永远的起不来。这一刻,我感觉阎罗殿也不是恐惧的地方。

我的这些想法都是奢望,等待着我的就是那条鞭子。我身上的鞭痕,一点都不比当初逃跑的时候少。就这样,我支撑着煎熬着,挺不住了就被鞭挞着。每一次循环,我坚持的时间都会延长一些。后来我身体的疲劳,超过了机能的极限,鞭挞也失去了效力,于是我入睡了。

第二天,我忍着全身每个关节的剧痛,继续训练。今天少吃了鞭子,却增加了更加难受的方式。天花板上有个钢筋挂钩,是用来悬挂电风扇的。他们在挂钩上栓一根绳索,将垂下来的绳索算好距离,绑住我的头发。只要按照规范的跪姿,这条绳索好像是多余的。

可是当我的身子歪了的时候,绳索的威力就体现出来了。绳索缠住了我的头发,头发连接着我的头皮。上方是绳索牵引的拉力,下面是身体倾斜的重力,它们都有作用力和反作用力。在两股力道的拉锯中,我的头皮都要被揭掉了,于是重力只得屈服于拉力。

而在我的屁股下面,则有一簇荆棘。每当我的鼓腹下坠,那坚硬的针刺就会扎进我的臀部,逼着我的腰脊重新挺起来。我不知道大壮二壮读过多少书,但是古人这个头悬梁锥刺股,他们是运用得活灵活现的。

就这样,仅仅只有三天的强化训练,我就可以用完美的跪姿上岗了。我的膝盖跪在地上,踝骨处的韧带蹦得直直的,足弓背几乎是贴着地面。曲折的膝盖窝,将大腿后面的肌肉和小腿肚的肌肉,贴合的密不透风。

我的腰肌支撑着上半身的重量,屁股坐落在脚后跟上,腰背也挺直得不会佝偻。我的两个肩膀保持着水平度,不会一边高一边低,更不会垂肩。还有我的头,不能昂得太高,也不能垂得太低。昂得太高表现不出乞讨者的卑微,垂得太低则不能被行善的人看到我苦逼的神情。我的眼睛也只能耷拉着眼睑,看着身体前面三尺处。

摆在我面前的那块布匹,上面有几个必不可少的道具。既然是失学女孩,什么学生证呀,什么三好学生的奖状呀,什么学生的教科书呀。当然最不能缺少的是,一只脏兮兮的搪瓷小盆,盆底有几张散乱的纸币和钢镚儿。

每当行人的腿脚,进入我的视线,我就得仰视他或者她一眼。用我最悲催的表情,用我最虔诚的眼神,用我最迫切的期盼,来打动他或者她,把口袋里的散金碎银,施舍给我。我在接受他们的怜悯的时候,我会双手撑着地,深深地鞠躬,感谢他们的善心。

我每天无聊地跪在街道的行人道上,除了注视着眼前不断更替的各种鞋子之外,就是回忆在老家度过的日子。虽然已经离开了好几年,但和爸爸妈妈在一起的那些往事,在脑海里越来越清晰。尤其是那天那条突如其来的绳索,当时被它捆绑倒地的那种恐惧,在我的心里镌刻成为真切的记忆。至死,我都不会忘记。

大壮二壮他们两对夫妻,经常有一对去外面做生意,在家的人就是监督我。我长大一点时,心里才明白,他们说的做生意就是去拐卖儿童。

春夏秋冬,酷暑严寒。时光,随着我眼前的皮鞋布鞋高跟鞋,一晃而过。转眼间,我在街头巷尾跪到了十八岁。小学生初中生高中生,是我不同时期的不同身份。十八岁那年,我已经是个眉眼俊俏,水灵灵的大姑娘了。这一年发生了一件事,让我心惊肉跳。

一天晚上我在房间里睡觉,二壮撞开了我的房门。他箍住了我,撕碎了我睡觉时穿的衣服,意欲强暴我。面对牛高马大的二壮,除了极力挣扎反抗外,我还大声呼叫。大壮和他们的妻子听到了动静,都走进了我的房间,二壮这才停止对我的侵犯。

过了几天,他们夫妻四人,破天荒的找我商量事情。一看见二壮在客厅里,我的身子就瑟瑟发抖。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好像一把烧得通红的烙铁,在我的心底留下深深的烙印。我搬开凳子坐到一边,离他远远的。

当大壮要我去放鸽子的时候,我很兴奋。有一次我在公园门口跪讨,看见公园里面树木丛生绿草连片。公园上面的天空,有一群鸽子,携带着鸽哨在自由自在地飞翔。我羡慕那些在公园里面流连忘返的人,也羡慕公园上空的鸽子。

我傻傻的问道,到哪里去买鸽子?喂鸽子是用玉米还是用大米?听着我这些傻乎乎的问题,他们笑了,我感觉他们笑得很阴沉。大壮说我们不买鸽子,你就是我们的鸽子。我们喂了你这么多年,你也应该飞起来了。

他们给我说了许多故事,都是关于放鸽子的。很多东西我都听不懂,他们说听不懂没关系,只要按照他们说的去做,并且做好就可以了。在他们的絮絮叨叨中,我听懂了一件事。那就是我得结婚,和他们选定的男人结婚。结婚之前,他们可以得到一大笔彩礼。结婚后,我必须按照他们的要求,卷走我丈夫的财物。

我在我丈夫家里的时间,长则一个月短则半个月,我就得卷款而去。与他们汇合后,我得把我丈夫的钱财交给他们。然后,我再走进他们选中的另一家,和下一个男人结婚。他们就继续收彩礼,继续得到我从新的丈夫那里卷来的财物。如此周而复始,一年又一年,我不断地结婚,不断地有新的丈夫,不断地为他们敛来数不清的钱财。

于是我反对,生生死死都不同意,可是我的反抗是不堪一击的。大壮阴险地说,你如果不同意,就让二壮晚上奸了你。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解除了我的一切抵抗。

此刻,我联想到那天晚上,二壮企图强暴我的事情。我知道了那是一场戏,就是为今天说这个事情所做的铺垫。当然,如果我现在不答应,今天晚上二壮就会让我彻底失去童贞。于是我不得不同意,还得非常爽快的答应,生怕回答慢了就会惹火烧身。

“老公,我也不知道,他们通过什么方式,找到了你。过了没多久,我就和你结婚了。大壮今天约我见了面,让我做好准备,三天之后让我带着你的钱物离开。老公,你说怎么办呀?”故事说完之后,我这样问蒋珲。

蒋珲怔怔地看着我,肯定是我的故事吓坏了他。我也不知道再说什么了,只是用那种习惯了的跪姿,一声不响的跪在床上。我不知道他怎么发落我,我也不知道这么做,我以后的命运会怎么样?

我回想着大壮阴冷的眼神和胁迫的口气,只觉得周身都被一种若隐若现的冷意包裹,我的心也在急剧跳动。我紧张地想,真相大白之后,蒋珲还会不会接受我?我会不会继续走上漂泊之路?如果还要回到从前,那我去哪里寻找我的幸福和快乐?

此刻,我心中的浪潮起伏,一会儿跃升峰尖,一会儿跌落谷底。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我静静地等待着,要么下地狱,要么上天堂。我企盼我的丈夫会接纳我,接纳我漂浮不定的灵魂。果然,蒋珲没让我失望。他没有责备我的过去,他赞赏我敢于斗争的勇气,他愿意牵着我的手走向我们的未来。

天气晴朗,我的心情也是晴朗的。蒋珲带着我,走向前面不远的地方。那里是公安局,我们去报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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