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征稿(故事)/廊檐下的故事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06-25
在我的记忆中,她总是喜欢坐在廊檐下,有时是为了乘凉,有时是为了晒太阳。

现在正是五月初,对川西坝子而言,实在是怡人的好时节,不太冷也不太热,以致我不知道她是在晒太阳还是在乘凉。可眼前的她分明老了,整个人嵌在老旧的廊檐里,一动不动。原来老的不止是人,连廊檐也都这么老了。

时间真是个刽子手!

我谨慎地从她面前走过,唯恐被她看见,哪知她一见我就大声打招呼。我听出她唤的是个人名,但却不是我,可她急切的表情和明确的手势让我无法再继续“打酱油”。

“我是奕铭!”我想确认下她喊错了人,可语气竟然除了试探就是卑微。事隔多年,再跟她说话时我却如此底气不足,这让我不禁懊恼,打从心底里厌恶自己。

“奕铭?就是隔壁那个眼镜儿吗?你怎么没戴眼镜儿了?我还以为是××。”

“戴了,隐形的。”

“眼镜儿还可以隐形?过来让我看看!”

我极为尴尬,但还是乖乖地凑到她眼前。这一看倒让我生出了许多唏嘘。她脸上的皱纹已经乱得不成样子,沟沟壑壑,像破旧不堪的抹布。右眼混浊,暗淡无光;左眼患了白内障,一坨眼屎正在眼角审视着我的尴尬。

我屏住呼吸任她仔细研究,心里对自己僵硬的姿势生出很多不满。她坐着的老旧竹编靠背椅,随着她身体的前后微倾而发出“嘎嘎”的声音,像是她一如既往的嘲笑。

“这东西真的隐形了,这么近我都看不见!你给我用一下嘛,你看我这眼睛,都快报废了!”

我正在思索应该怎样婉转回答她,她却突然提高嗓门,尖声尖气地要我到里屋给她倒水。我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有些猝不及防,但也庆幸,相比满足她要求的难堪而言,如得到赦免令一般。

我把水递到她手中,她顺手把杯子放到椅旁的小几上,志得意满的样子。我恍然大悟,大概她叫我过来的目的就是让我给她倒杯水,无论我是亦铭还是××。类似的事我以前没少给她做。有一次她喊我去听收音机,却让我剥了一下午的豆子。

现在她老了,想要使唤人又不想低眉顺目,便耍起了一贯的心机。现在我长大了,没想到还能被她使唤,我倒不像以前那般厌烦她,只是有些恍惚,有些紧张。

以前我特别讨厌她,老远听到她的声音就会自个儿骂狠话。可是,我却莫名其妙地喜欢看她坐在廊檐下的样子,留恋于她的轮廓在太阳西斜过程中光影的变化——那时她的皱纹还很硬朗。这种又爱又恨的情感在我的成长过程中交替胜出,到如今已经打成平手。

廊檐,是房子的一部分,是家庭和外界的交叉点,可遮风、可避雨,川西坝子的妇女们最喜欢在这里打发闲暇。这里就像一个戏台,小镇上各家各户的大小事都会换种状态在这里上演,高腔、胡琴、灯调什么的统统都有,变脸、吐火、水袖各种花样都上。小镇原本枯燥单调的日子一下就活泼起来,不但满足了看客,更满足了演员。

“你妈不是说你在外面挣大钱吗?才过了年,怎么又回来了?”她的话语果断地打断了我的回忆。

我有些不好意思,大学毕业好几年了,工作上刚刚有点成绩,却选择继续读书。钱挣多挣少不说,倒是累了父母,不能让他们早享福。

她见我不吭声,暗淡无光的右眼反而生动了:“问你,在干啥?”

“准备读研究生。”

“研究生?啥子东西?有啥好研究的嘛?”她的态度倨傲起来。

“那么大的眼睛越读越小,读成个书呆子有啥意思嘛!”还记得小时候,她常说我眼睛大,眼珠子转来转去,长大不会是个好东西。

“你看我们于芯,读完师范就在城里当老师,工作稳定,假又多,给学生补课挣的钱比工资都高!你不晓得吧,她刚生了个儿子,长得壮得很,像他老汉儿(父亲)。于芯的男人有本事,挣大钱的,回来看我都是开的轿车······”

我最怕她提起于芯,也知道她肯定会向我提起于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于芯是她的外孙女,用北方话说,她是我发小,古典点说,我们是青梅竹马。我们彼此是对方的初恋,可是几年前我却伤害了她。这件事像个沉重的枷锁,压了我这么些年,让我只想走得远远的,可无论到了哪里都觉得累。

时间过得真快,有些时候你觉得自己只是在散步,可回头一看,这哪里是散步,简直是一场马拉松。

老太太还是句句不离于芯,我知道她是故意的。我看着她把杯里的水喝完,忙不迭地又给她盛了一杯,然后找个理由匆匆离开。

回到家中,母亲问我去了哪里,我把见到老太太的事说了遍。母亲撇撇嘴,说:“那个老太婆快八十的人了,还不歇气,除了于芯妈,她别的儿女都受不了她。前几天她小女儿来找于芯妈商量借钱买房的事,板凳还没坐热就被她骂走,整条街上的人都看到了。”

母亲说的这个场景,我小时候大约也见过类似的四五回。有一次她儿媳妇摔坏腿,儿子又要外出挣钱,让她帮忙照顾两天,她居然说干脆摔死好了,气得她儿子不想认她。她却义正言辞:她这辈子有于芯妈就够了,其他人要她认她还认不过来哩。她这般铁石心肠,久而久之,其他儿女也不大和她来往了。

我对老太太的这些做法并不惊讶,现实中的母爱不像歌颂的那样单一、纯粹。人性有弱点,母爱自然有残缺。

母亲又说起老太太年轻时候的事,都是些冷血狠心的过往。我只埋头吃饭,不做评价,庆幸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我幸运地缺席了。

这一夜,天气出奇的闷热。我的房间安静,周遭静谧,耳边却总是响起多年前常听的歌,快要爆炸的音乐让我心跳加快,额上渗出了颗颗汗珠。我排斥回忆往事,辗转反侧,反侧辗转,无法入睡。

我上了楼顶,把墙角的席子铺上,曲臂枕着躺在席子上,看着一片黝黑的苍穹,心里面舒服了不少。还记得曾经的很多个夏天,我也总是这样躺着,望着深邃的夜空畅想······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还是像潮水一样的袭来。

在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天蓝得纯粹,阳光暖得纯粹,我便以为世界上的人都是纯粹的,当然,除了她。

她和她女儿一家就住在我家隔壁,不知为什么她总是厌恶我,但她的外孙女于芯却成了我形影不离的玩伴。

如果我和于芯玩得好,她偶尔会给我吃那喷香的葱油饼。如果我和于芯吵架了,她会冲到我家门口大声骂我,最好能看到我妈用扫把打我,让整条街的人都知道我就是那不成材的东西,她才会得意地回到她家的廊檐下,让收音机的声音把整条街都淹没。而我捉弄于芯的时候占多数,所以她总是骂我。

她到街中间一站,双手叉腰,骂人的话张口就来。脚是旧社会特产的小脚,不正是鲁迅
先生笔下的那个人吗!我曾把这个发现告诉于芯,于芯的嘴巴不关风,结果让我又被老太太骂了两天。

老太太在我眼里犹如《蓝精灵》里的格格巫,但在于芯眼里却是个慈爱的老人。她在作文里写她外婆给镇上的孤老送清油,还给一个流浪儿东西吃,是学习雷锋的好榜样。

给孤老送清油的事我不知道,给流浪儿吃东西的事倒是真的。那男孩从山里出来,比我大一岁,父亲死了,母亲跟人跑了,无法生活所以到处流浪。我妈发现了他,他吃了我家的饭,就想当我的兄弟,老太太还从旁帮腔,想麻痹我妈。我哪里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不管不顾的撒起野来,说要打死他,还真去找洋铲来打人。

老太太见势不对,赶紧拿了两个葱油饼哄他离开。接下来的好多天,她都骂我是个没良心的,我因此很久没有尝到葱油饼。我妈倒没怪我,也早就受不了老太太见我就骂。我妈说,那老
太太一直想要个孙儿,现在有个男娃送上门,她却撺掇着让我们家养,不知安的什么心!

于芯竟然把这个事用来给老太太脸上贴金,老师还当众让她念了作文。我气不过,也写了一篇,讲老太太重男轻女想要男娃的事,老师竟然不打分,让重写。为此,我和于芯决裂了好几天。

儿时的岁月即便会有不开心,回忆起来始终都会蒙上一层美丽的面纱。我和于芯的童年就是在吵吵闹闹、分分合合之间傻乎乎、乐呵呵地度过的。

那个时候,妇女们在廊檐下择菜、织毛衣的同时,各家各户的生活也活灵活现地从她们的口舌之间流淌出来。老太太常常一边听妇女们说三道四,一边听着收音机,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这个时候我便和于芯并排坐在廊檐边,看着天上的流云,各自说着很多莫名其妙的奇思妙想。

随着太阳的西移,她的轮廓在光影之中微妙的变化着,每条皱纹都生动起来,像是有很多生活的智慧要讲述。这个场景很有生命力,多年来在我梦里面持续生长。梦里面的场景很祥和:余晖把廊檐和里面的人染得红彤彤的,有老太太、很小的于芯和我,还有别的街坊。收音机大声放着,里面讲的那个段子让大家哈哈大笑。我也傻笑着,剥豆子的手没有停过。还有一个我是看客,坐在廊檐对面像看一台戏。我看得津津有味,口水都掉了出来。

那个时候的老太太过得非常惬意。于芯妈孝顺,小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于芯爸是个谦和的读书人,在一家厂里当技术骨干,于芯也逐渐长大,出落得越发标致,这样的一家人让老太太非常满意。

后来我和于芯一起考到县城读高中,在青春期的催化作用下自然而然地谈起了恋爱。高中三年时间里,我们重复着所有懵懂青春说过的傻话,发誓赌咒永不分离。我们每周一同回家,再一同去学校,每天一起去食堂打饭,上课的时候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看下对方。我的同桌,也是我的铁杆兄弟陈鹏见证了我们的初恋,他常说:“你们俩真是比梁山伯和祝英台还要可歌可泣!”他是个慷慨仗义的哥们儿,曾经为了掩护我,多次被老师批评,最糟的一次还差点让他请家长。

当时谁也没想到,因为高考,我和于芯的轨迹发生重大的转向。虽然现在看来,因为高考而分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我上了本科线,于芯只上了专科线,加上她志愿填得不好,落榜是必然的事。

她外婆不知从哪里听到我和于芯早恋的事,拿着扫把冲到我家来打我,夹杂着各种难听的话。她把于芯落榜的全部怨气全部发在我身上。早恋在那时犹如洪水猛兽,邻居们都在议论我,父母责怪我,我羞愧难当。后来,她外婆每见我一次就要骂一通街,每次至少半小时。那个暑假,我不像别的准大学生那样雀跃,而是主动给自己关了禁闭。

白天,我除了睡觉就是听音乐,把音量放到尽量大,让氧气挥发。晚上,我躺在楼顶上看月亮,夜凉如水,思如泉涌。我的心就在那个夏天从混沌逐渐有了初开的灵感。扪心自问,对于于芯的落榜,从头到尾我都没有觉得可惜。我是我,她是她,恋爱是一回事,学业是一回事,即便在我和她山盟海誓的时候我也分得很清楚。但是,我又对自己这种赤裸裸的无情感到羞耻,原来,被所有人高高膜拜、世世传唱的爱情,对我而言是这样的无关痛痒。

到了后来,我已无法静静地呆在星空下。偌大的宇宙,却没有我的出处和去向!我开始在家乡的小镇上夜游。我问月亮,我存在的目的和意义。月亮说我俗。我问星星,星星说我傻。我又问蟋蟀,蟋蟀唧唧的回答我。不断回答不断否定,否定了再回答,无尽的问题和错综复杂的答案让我选择奋力奔跑,当筋疲力尽的时候我的思路就像找到了一个突破口,没有答案却能让我在疲倦中一觉睡到午后。

可以说这是我人生中一个非常重要的时期,我明显感到自己的蜕变。我成熟了,很高亢的。

在夜晚奔跑的时候,我成了世间最自由的生物。偶尔,真的只是偶尔,我会有错觉,我似乎听到了于芯在喊我,很轻微的,像是从我的愧疚感中发出。我想对她说:对不起,原谅我懂不起爱情。但我知道短时间内我们没有说话的机会,所有人都在封锁我们。

大学开学就在眼前,就在我整装待发的时候,老太太又在我家门口开始新一轮叫骂了。她的气势是前所未有的逼人,每根头发都立起来了,像只斗鸡。我对她极其厌烦,大张旗鼓地把所有门窗砰砰地关了,然后蒙头大睡。老太太准是知道我要去读大学,而于芯却要补习一年,心理不平衡,所以又来闹事。

原来于芯被她父母关在家里,她疯狂的想我,她绝食、摔东西、吃安眠药,全家人都弄得心惊肉跳。她大概以为我和她一样痛苦,一样在反抗。

就在她外婆骂我的头天晚上,她看到我从她家楼下跑过,她喊我,我没听到,她就从二楼跳了下来,摔折了腿。她是个死心眼的人,认定什么就是什么,我一直都知道她的这个性子。

我是很久以后才知道这中间的曲折,心中对于芯的愧疚更是无法计算,对老太太的恨意也没了底气。多年以来我很少回家,即便回去也避免和她们照面,但却一次次看到于芯的背影。她的一条腿行动起来有些异样,这个事实像一把利刃一样悬在我的心上,随时刺个血流成河。我曾想通过陈鹏打听点她的近况,但那重色轻友的家伙一进大学就和一个湖南妹妹好了,忙得顾不上我,到后来竟然杳无音讯。

老太太骂过我的恶毒的话很多,我起初是恨的,逐渐从中得到了生活的馈赠——我要做的就是做好自己。大学中,当同学们都忙着谈恋爱的时候,我在自习室温书,要不就在快餐店里挣生活费;当同事们拿着薪水急于享受的时候,我选择考各种职称;当事业小有成绩时,我选择自费读书。我没有洋房香车,不屈从于大众的价值观,但我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我知道生活要有些涟漪,因为我的修为还做不到波澜不惊,所以不要弄成一片死水。我平静地享受每一个日出日落,只是一想起于芯,心里总不是个滋味。

回家几日,除了那一次和老
太太的照面便再无第二次,这让我暗自庆幸。又到了离开的时候,那一年是2008年,那一天恰是5月12日,家乡的小镇瞬间成了全国关注的焦点之一。

我当时刚到县城,准备换车去成都。我正走向客运中心,心里念着天气太闷热。忽然大地动起来,我的思维停顿了一下,以为是错觉,可是大地没有停顿!原本午后慵懒的客运中心一下活络起来,人们像一窝受到攻击的蜜蜂一样黑压压地涌出来,他们的脸上都赫然写着“世界末日”。

地震,大地震!我从没有如此恐惧的感觉,那些电影里的镜头就在眼前现场直播。很多人在奔跑,很多人摔倒。我艰难地跑到绿化带里抱着一棵小树。小树真的好小,让我想起书上常说的救命稻草。我要回家!

几番周折,我终于拦了一辆顺路的货车。司机的家在山里,他说起上小学的女儿,握方向盘的手暴起了青筋。

回到小镇,它已是另一番模样。满地瓦片,有些老旧的房子垮了,很多高高的女儿墙摇摇欲坠。这一切比我想象的好,但是人们的表情却比我想象的糟糕。我妈像是在梦游一样,我喊了她好几声,她才“哇”的一声哭出来,断断续续地告诉我,她亲眼见到于芯的妈死了。

那个中午,于芯的母亲和父亲正在午睡。老太太已经好几年没有午睡的习惯了,摆弄着收音机。地震发生时,老太太推着于芯妈往外跑,自己跑不动便让女婿搀着趴在床下。房子没垮,老太太和女婿都安全,于芯妈却在跑出屋的时候被房子上的砖瓦打死在廊檐边上。

这个龙门山脉旁的小镇在8.0级特大地震中只有一人因逃生不当死亡,比起周围的乡镇而言,可说是不幸中的大幸,然而死去的人竟是于芯妈,这让街坊们毫无劫后余生的幸运感。

老太太在地震后的日子里一直重复着她不应该让女儿往外跑,应该让她跟自己在一起,应该······她跟别人说话少了往日的神气,唠叨的样子像祥林嫂。

女婿进山找他的兄弟,老太太的儿媳陪她在临时搭的地震棚里睡,还没坚持到三天就被她骂走了。就在社区主任正头疼老太太晚上该怎么办的时候,于芯回来了。

于芯的男人长得胖,开着掉了不少漆的奥拓车,不像老太太说的那样贵气。于芯瘦了,她说是带毕业班的缘故。

因为我们两家的棚之间只隔了一层彩条布,我再也无法逃避面对于芯。

“什么时候回来的?”于芯在一个午后隔着彩条布问我。地震棚里闷得憋气,年龄大的都去找凉快地了,剩下我和她看棚。

“本来要走的,因为地震没走成。”我文不对题。于芯就在彩条布的那边,这让我多少有些紧张。

“听说你要读研究生,了不起。以前读书的时候
老师就说你悟性高。”

“高什么高,到现在还是单身汉,不像你们,都当爹当妈了。”我故意说得夸张点,想调节下气氛,没想到于芯哽咽了。

正当我想换个话题时,她却说了声对不起。

我莫名其妙,彩条布跟着抖了两下,似乎阐述着我的不解。

“还记得高中毕业的事吗?”

我点点头,怎么会忘记!

“我摔断腿跟你没关系,是我妈因为我谈恋爱的事打我,我躲得急,不小心从楼上滚下来摔断的。我外婆维护我妈,又怕我被街坊笑话,所以把什么事都怪你头上,编了那些瞎话到处说。”

我愣住了,支吾半天说:“也怪我,我有责任。”

“与你无关,那时候我太幼稚了,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情,还想和陈鹏私奔,幸好被我妈拦住······”

我瞠目结舌,陈鹏,怎么会是陈鹏?多年前的一幕幕一下涌入脑海。陈鹏打球受伤,于芯扶着他的肩膀哭过,她总叫我也去打球,总说打球的男孩最帅;她嫌我骑车太快,所以常坐陈鹏的单车······曾有同学开玩笑,说我们谈的是三个人的恋爱,我还自得的认为这叫瞒天过海。我一直以为陈鹏在帮我和于芯打掩护,原来竟是我在做他俩的挡箭牌。

真相来得太突然,这么多年的愧疚一下无处安放,我百感交集。

于芯讲到了陈鹏,在她,很自然会多说几句。隐约看到她在彩条布那边低着头,或快或慢地叙述,在闷热的午后像是梦呓。我轻轻地移动了一下坐的位置,又移动了一下,只想彼此离得远一点。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地震已过去三年。母亲常打电话,不时说起老太太的近况,言语中已没有原来的不满。于芯爸已经成了新家,搬到女方去住了。于芯却过得不好,常被她男人打。母亲说,人老了真是可怜,现在老太太只剩一把老骨头,眼睛更不中用了,经常嘴里唠叨说以前不该骂你。

三年里,我重新品尝了爱情,走进了婚姻的城墙。我和这个城市中很多男人一样,工作挣钱,工作之外时有应酬,灯红酒绿之间,觥筹交错之时,我笑得坦然。我不再像以前一样固执的坚守什么,世俗世俗,虽然俗却是实实在在的世界。天地很大,不需要太多的感性和没有价值的回头。

只是我偶尔还会梦到廊檐下的故人,我在他们之中穿插却不被他们发现,但我更多的时候是站在廊檐的对面,看着一台戏开了又散。

写在后面的话:
我成长在川西坝子,都说这里的女儿家得天独厚,钟灵毓秀,是在万千宠爱中长大的。可我却只是个平凡的女子,没有太多姑娘家的娇气,却又比男子多了敏感。
还记得少年时强说愁,只想经历大风大浪,可是如今的我只想一直平凡度日,风浪于我,都是太疼的经历。
这个故事其实写在几年前,最近这几天特别怀旧,于是翻出来想让大家了解一下川西,了解一下小镇上发生的千篇一律的故事。
看了这篇小说,是不是觉得二哥的文风真是雌雄莫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