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地马拉是一个怎样的国家?

如题所述

可能很多人没有想到的是,危地马拉是玛雅文明的继承者,出过著名的“国之书”《波波尔乌》甚至还出现过与玛雅文化有关的两位诺贝尔奖得主。

一位是得到诺贝尔文学奖的著名作家米格尔·阿斯图里亚斯,其代表作包括基于本地玛雅文化而创作的《危地马拉传说》和《玉米人》;另一位是为原住民权益大声疾呼的丽戈贝尔塔·门楚。

由于危地马拉内战及内战中的种族灭绝恶行距今并不遥远,大量的亲历者尚且存世,尽管危地马拉在那之后已经恢复了和平,但人们心中的伤痛仍然难以抚平,这也让危地马拉内外愈加重视这个国家的原住民或者说“印第安人”,也即是高地玛雅人。

一、“危地马拉”是什么?

说起“危地马拉”这个名字,很多人首先会因为其中文字面用字而感到奇怪,为什么会有国家以“危”字打头?若是联想到危地马拉内战或者危地马拉城一带糟糕的治安环境,危地马拉恐怕真的也符合“危”字带来的感觉。

而若是四个字连在一起,“危地马拉”又给人一种“悬崖勒马”的感觉,或许在内战结束之后,危地马拉国恢复到和平与发展的进程当中,也在重新塑造起该国对玛雅文明文化的认同,也值得我们对这个国家抱以谨慎乐观的态度吧。

至于危地马拉的词源,其实来自于纳瓦语(阿兹特克帝国主体民族语言)的Cuauhtemallan,直接音译的话是“夸乌特马兰”,西班牙人征服之后将其发音读歪成Guatemala,可能后来又因汉语方言的影响而被译为危地马拉。

而Cuauhtemallan本身是对一座建于15世纪的重要玛雅城市Iximché(伊希姆切)的纳瓦语称呼,意思是“堆放木头之地”,有些时候也被人解释为“林木丰盛之地”,我个人倾向于前者并将其意译为“材城”。

随着1524年西班牙征服者佩德罗·德·阿尔瓦拉多率领以炙物城(特拉斯卡拉)武士为主的征服大军浩浩荡荡地杀至危地马拉,他模仿科尔特斯耍尽手段强迫炙物城结盟并灭亡阿兹特克帝国的先例。

并在当年进军卡克奇克尔人的首都伊希姆切,立这座坚固、美丽的城为新征服之地的首府,并通过炙物城武士得知这座城的纳瓦语名字,因而将首府称为Tecpan Cuauhtemallan(西语化为Tecpan Guatemala 特克潘-危地马拉,其中tecpan在纳瓦语中意为“宫殿”)。

并在伊希姆切旁边建立更适合西班牙人的新城镇,从而将新征服之地都置于这座特克潘-危地马拉的统辖之下,使这个新征服省份整体得到了“危地马拉”的名字。

值得注意的是,炙物城(特拉斯卡拉)、其盟友瀑城(乔卢拉)和阿兹特克三城同盟(仙石城“特诺奇蒂特兰”、小丘城“特斯科科”、竿城“塔库巴”)完全同文同种,都操同样的纳瓦语,在描述16世纪西班牙征服者的兵力之时,往往会使用mexicas或mexicanos之类的词,其实指的就是包括阿兹特克和特拉斯卡拉在内的纳瓦人。

后来因阿尔瓦拉多残酷对待盟友卡克奇克尔人,使后者逃离自己的都城伊希姆切并对西班牙人宣战,又多次攻打特克潘-危地马拉,使西班牙人不得不在1542年将首府正式迁至东南方,建立新的“危地马拉城”(其原来的全名为Santiago de los Caballeros de Guatemala 危地马拉骑士们的圣地亚哥)。

但这座新城因为1776年首府再次迁移,反而被后人称为“老危地马拉”,也即是“安提瓜-危地马拉”(Antigua Guatemala),此城也因此成为了颇受旅游者喜爱的历史名城。

1776年得到首府地位的又一座新的危地马拉城其正式名称为圣母升天-新危地马拉(Nueva Guatemala de la Asunción),现在一般直接称为危地马拉城,可以说已经是在特克潘-危地马拉和安提瓜-危地马拉之后的“第三危地马拉”了。

“危地马拉”这个名字,也是因这样的历史过程先是扩大至整个危地马拉高地以及殖民时代西班牙所划出的所谓“危地马拉王国”(方便由危地马拉统辖中部美洲诸领地而创立的王国,其疆域与后来的中美洲联邦颇为相似),而后在从中美洲联邦独立之后,成为现代国家的名字。

除了作为首府名/首都名和省份名/国名的危地马拉,作为一个地理称呼的危地马拉,则通常被我们指代危地马拉高地(Guatemala Highland),也即是不含北部佩滕省的主要山地地区。

值得注意的是,佩滕伊察及其周边的玛雅人部族在语言和历史联系上都与尤卡坦玛雅人关系更大。

佩滕并入危地马拉,实际上给我们理解危地马拉的文明文化带来了不少麻烦——很多“危地马拉史”都过于强调古典时代的核心区佩滕,而忽略了危地马拉高地自身的历史发展与传承。

二、危地马拉高地有什么人?高地人能称为玛雅人吗?

“玛雅”一词,实际上最早是用于描述尤卡坦的,因为这个词在玛雅语中本义为“平坦(之地)”,因而尤卡坦玛雅人和尤卡坦玛雅语可以直接称为“玛雅语”和“玛雅人”。

与尤卡坦玛雅语同处一个语支的伊察语、莫潘语、拉坎东玛雅语等等也可以大概地统称为“玛雅语”或视为玛雅语的方言。也即是说,无论如何,危地马拉高地在最初的时候与“玛雅”并没有直接关系。

至于“尤卡坦”这个看起来很像来源于土著语言的名字其实是1517年的时候由西班牙人口胡得出,与玛雅人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当然了西班牙统治了数百年,玛雅人也接受了作为地理名称和行政区名的“尤卡坦”。

尽管如此,危地马拉高地的主要原住民所操语言基本都属于玛雅语族(或玛雅语系)的高地语支(或东部语支或基切-马姆语支),与古典玛雅语(古代乔尔语)和尤卡坦玛雅语都有一定关系,因地理和语言的距离较近,自然也因此共享了玛雅文明文化的大量特征。

在卡米纳尔胡尤、塔卡利克-阿巴赫、伊萨帕等古典遗址,我们可以看到玛雅风格的建筑、陶器、雕塑和碑铭图文,因此我们也可以确定地说,危地马拉高地文明的确属于玛雅文明的一部分

到了19世纪,越来越多的古典玛雅遗址得到挖掘,“古老而神秘”的玛雅文明轰动世界,也很自然地影响到了危地马拉高地诸原住民,形成了对玛雅文明文化的共同认同。

因此在对危地马拉高地原住民进行描述时,危地马拉也会直接将他们称为“玛雅人”,将他们的语言称为“玛雅语”,以规范、保护和推广玛雅语言为职责的官方机构名为Academia de Lenguas Mayas de Guatemala(简称ALMG)也很自然地将危地马拉高地的原住民语言统入“玛雅诸语”(Lenguas Mayas)之中。

当然了,尽管危地马拉高地的文化有诸多自己的特征,但若是经过仔细比对的话,我们的确可以发现与古典玛雅文化有大量的相似之处,如Dennis Tedlock在《拉比纳尔-亚奇:一出关于战争与牺牲的玛雅戏剧》一书便大量地使用古典时代的碑铭或壁画来对比危地马拉高地玛雅人著名戏剧当中的服装、造型与动作。

及至现代,高地玛雅人实际上仍然是危地马拉国的主体民族,根据统计口径不同,占据近1800万人口当中的40%到60%,人口总数在700万至1000万之间。

有趣的是,高地玛雅人主要占据在危地马拉高地的西半部分,而东半部分则以母语为西班牙语的拉丁人为主(从族源来说可能包括白人、混血人和完全不会讲民族母语的原住民),在人口分布上可谓泾渭分明。可以说,高地玛雅人从来没有离去,他们仍然顽强地生活在自己的祖先之地。

三、危地马拉文明史与其历史故事

以下内容为我个人整体古典遗址信息、比对语言分布并参阅殖民时代的多本重要著作而得,这些著作包括由基切人传承的《波波尔乌》(17c)、由卡克奇克尔人传承的《沙希尔编年史》(16c)、由拉比纳尔人(亚奇人)传承的戏剧《拉比纳尔-亚奇》(19c)以及由西班牙殖民者记录的《佛罗里达回忆录》(17c)。

1)前基切时代

有明确记载和流传故事的危地马拉高地历史开始于基切及其多个同胞部族,这一大族人在13世纪从外部迁徙而来,征服了危地马拉高地的中西部,建立文明王国,并在接下来的三百年间不断壮大、外迁、分化,形成了独立于基切人的卡克奇克尔人、祖图希尔人、拉比纳尔人(亚奇人)等等敌对部族。

这也是为什么有西班牙传教士发现基切语、卡克奇克尔语和祖图希尔语高度相似,其实就是一门语言。

但实际上,在后古典时代(10c-17c)以前,危地马拉高地及其太平洋沿岸地区其实早就开始了文明的进程,其中最为重要的城邦有卡米纳尔胡尤(Kaminaljuyu“死亡之山”,约-1500年至1200年)、塔卡利克-阿巴赫(Takalik Abaj“立起的岩石”,或其可能的自称“科哈”Kooja,约-400年至1000年)。

伊萨帕(Izapa,约-800年至1200年)、萨库勒乌(Zaculeu“白色之地”,约250年至1525年)等等。(注:以上加粗的名字均为遗址名而不是这些城邦在当时的自称。)

除以上遗址所代表的古典城邦,太平洋沿岸一侧还有一座值得注意的遗址El Baúl,其主要居民可能是辛卡人(Xinka),这是危地马拉东南部的非玛雅系原住民。

若是联系后来的危地马拉高地语言分布以及基切各族的迁徙传说(基切各族从西方跨海而来,原本很可能不是讲玛雅系语言的,而是受危地马拉高地本地人的影响与同化才讲玛雅语言)。

我大胆推测古典时代的时候,危地马拉高地的主导民族乃是波科姆人(Poqom),而其西部则还有操相同语支语言的马姆人(Mam),其中占据拥有霸主地位城邦卡米纳尔胡尤的便是波科姆人,马姆人则以萨库勒乌为主城。

由于危地马拉高地遗址的活跃时间往往从前古典时代(-20c至3c)持续至后古典时代前中期,其历史分期理论上与玛雅低地并不一致,因而我将这个时代称为前基切时代,也即是基切各族迁入征服以前的时代。

因各种各样的原因,我们对前基切时代的危地马拉高地的了解只能达到这一层面,目前尚难以考据出具体的人物、事件和历史故事。

2)基切七部的迁徙

根据《波波尔乌》和《沙希尔编年史》,基切人和卡克奇克尔人的祖先原先住在一座宛如天堂的城市图兰-瑞瓦(Tulan Suywa),从名字判断很可能就是托尔特克帝国的都城蒲城(Tollan“图拉”),也即是说基切人及其胞族可能来自于墨西哥高原。

在神话传说当中,他们的祖先因不堪重负而在他们后来奉为太阳神的“黑曜石”托希尔的指引下离开并去往平原,找到了海岸并要去到对岸。

但他们来到海岸的时候傻眼了,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如何渡海到对岸去;此时在他们的眼前却浮现出了一条穿过大海的浮起来的碎石路,他们利用这条路,抵达了对岸的平原,堪称危地马拉般摩西开海。(后来受基督教影响,有的版本的《波波尔乌》还真就给描绘成了摩西开海……)

若是结合墨西哥地理判断的话,他们很可能是从韦拉克鲁斯海岸地区迁徙到了墨西哥湾对岸的塔巴斯科平原地区,可能在这里他们开始了语言替换的过程,受到约科坦语的影响(约科坦语属于玛雅诸语的一员,属于西部语支)。

尽管抵达了海对岸的平原,但基切及其胞族的先民们没有找到自己的应许之地,只好继续流浪,有学者认为他们是沿着乌苏马辛塔河向东南方向深入内陆,直至踏上危地马拉高地。

根据《沙希尔编年史》,可能在长期游荡的过程中可能遇到了一族讲纳瓦语的人群(可能是皮皮尔人),他们被这群人所击败,以至于不得不折返,并最终确定了他们定居之地,那便是如今的Santa Cruz del Quiché所在的谷地。他们在这里开始建设。

根据《波波尔乌》,基切先民先是建立了一座被称为哈卡维茨的城市(Jakawitz,这个名字来源于基切神话中的山神,可能位于破茅城/图哈尔附近),但被视为“最早的男人”的四位领袖(以“笑虎”巴兰-基策 Balam Kitze为首)及他们的妻子、亲族被认为背叛了族人,爆发了内战。

根据他们的语言亲缘关系,我大胆猜测他们所迁入或征服之地原本为波科姆人之地,在此处定居之后,基切-卡克奇克尔人的先民们也正式受到波科姆语的同化,从而操起了高地玛雅语并接纳了玛雅文化风格。

此时他们有七个部落,分别为尼马-基切 Nima Kiche、塔穆卜 Tamub、伊洛卡卜 Ilokab、拉比纳尔 Rabinal、卡克奇克尔 Cakchikel、祖图希尔 Tzutujil 和特佩乌-亚基 Tepew Yaqui,其中特佩乌-亚基后来如何了我们不得而知。

而前三个部落则成为了后来所说的基切人的主体,意为基切人的主支或大支的尼马-基切为基切人的王族,塔穆卜是基切人的商人一族,伊洛卡卜则是基切人的武士之族;后三个部落则是此时基切人的盟族。

在最初的一百年间,各族在皮斯马奇谷地安居乐业、繁衍生息,人口增长的同时也在开始不断对外扩张,其中在东北方向,基切人和卡克奇克尔人联手沿着楚瓦库斯山脉东扩,将疆域推进至后来的库布尔科(Cubulco)和拉比纳尔(Rabinal)等地。

而在西北方,可能在他们登上高原之处,基切人就征服了马姆人的希纳巴胡尔(Xinabajul,即纳瓦语所称的古堡城Huehuetenango“薇薇特南戈”,也即是Zaculeu“萨库勒乌”),使马姆人沦为藩族;基切-卡克奇克尔人向南的扩张更为成功,卡克奇克尔人也获得了他们自己的城市阿沃尔(Chi Avär,即纳瓦语所称的荨堡城Chichicastenango“奇奇卡斯特南戈”)。

基切人则进入原是马姆人居住的谢拉胡(Xelaju,即纳瓦语所称的羽堡城Quezaltenango“克萨尔特南戈”)所在谷地,祖图希尔人也很可能是在这段时间里南下迁至帕纳哈切尔湖(Panajachel,即纳瓦语所称的水湖Atitlan“阿蒂特兰”)之畔。

3)最初的分化与基切人的霸权时代

然而,扩张与外迁的同时,分化进程也同时开始,部族间的敌意也在增长,首先对掌握权力的基切人的主席(Ahpop,字面意义为“席位之大人”,相当于国王)科图哈(K'otujá,1375-1400在位)发难的是基切人的部族伊洛卡卜,被王族联合塔穆卜一族所击败,以至于残余伊洛卡卜部不得不外迁。

而根据库布尔科城的源流传说,基切人的其中一个氏族布库尔(Cubul)为了逃避税收和军役逃离了基切谷地,东迁至先前基切-卡克奇克尔人征服过的楚瓦库斯山脉,经过一系列的游荡与选址后,建立了库布拉海(Kubulahay,意为“库布尔氏族之家”)。

库布尔一家告诉他们自己一族是和平地离开的,未来也是为了和平地生活下去。其中一部分拉比纳尔人也选择找一个好地方独立而和平地生活下去,因而去往西边的图哈尔(Tujalj,即纳瓦语所称的破茅城Sacapulas“萨卡普拉斯”)和萨卡巴哈(Sajcabajá),形成了后来所说的卡奥克部(Kawuk或Caoqué)。

还有一部分拉比纳尔人则在库布拉海东边的山丘上建立一座相当坚固的堡垒卡胡尤卜(Kajuyub,又称为红山城Red Mountain)并建立自己的国度,在后来形成了新的部族亚奇人(Achi,意思是“男人”)。

根据戏剧《拉比纳尔-亚奇》或亚奇人自己所说的“鼓号之舞”(Xajoj Tun),基切派出了王子卡维克-基切(Cawek Kiche)率兵杀至,并一路势如破竹,连下数十城,直到逼近拉比纳尔人的都城卡胡尤卜时,被拉比纳尔人的勇士拉比纳尔-亚奇(Rabinal Achi)意外击败、俘虏。

但满足了卡维克-基切所提出的一系列临终要求,包括回到自己的土地上告别、与拉比纳尔人的美丽公主共舞以及饮下珍贵的祭祀饮品。

尽管遇到了这一系列的挫折,但进入15世纪之后,基切王国仍然在走向他们的巅峰。先是在上叶,被视为魔法之王的基切主席库库马茨(Q'uq'umatz)励精图治,迁都至古马尔卡(Q'umarkaj,又有一系列各种拼写;即纳瓦语所称的竹城Utatlán“乌塔特兰”),开启了基切王国的全新时代。

这位法力高强,能够变幻成各种强大的动物上天下地,而他精于文治,使国家安定、繁荣,有了这样的基础,库库马茨也有扩大王国的影响力,因而与西北方的一个叫科哈(K'oja)的王国通婚,将公主许配给科哈之主。

相比于在《波波尔乌》当中被深切纪念的魔法之王,库库马茨的儿子基卡卜(K'iqab)可能才是我们看来的真正雄主——他在1435年登基之后,首先要报父姊之仇,便提兵北进彻底灭亡了科哈(以至于现在我们完全不知道科哈在哪),并进一步杀至拉比纳尔人的图哈尔以及马姆人的希纳巴胡尔,收拾了这两方威胁基切人的势力。

在他治下,水湖一带的祖图希尔人也再度成为基切的藩属,而基切-卡克奇克尔人向西南和东南两个方向大举扩张,甚至杀穿了波科马姆人所控制的一猎火山(Volcan Hunahpu)谷地,也即是后来的安提瓜-危地马拉所在谷地,并一路攻打远在东南方的皮皮尔人,堪称基切“武帝”。在有些地方的西班牙语资料也会将他称为Kiqab el Grande,即“基卡卜大帝”。

4)基切人的宿敌卡克奇克尔人的分裂

基卡卜大帝统治了古马尔卡四十年的时间,在他治下,基切王国真正建立起了涵盖危地马拉高地大部分核心地区的霸权,然而基卡卜霸权的建立却隐涵着一场重大的危机。

随着拉比纳尔与祖图希尔的外迁,伊洛卡卜在当年的叛乱之后衰败,基切王国内最有战斗力的部族便是卡克奇克尔人,而基卡卜的复仇战争与扩张战争自然是高度依赖于武士阶层的,这导致了他与卡克奇克尔人高度亲密,引发了王子们和贵族们的强烈不满。

从1470年起,基卡卜就开始受到王子与贵族们的攻诘,而根据《沙希尔编年史》,一场发生于古马尔卡街头的冲突彻底引爆了危机——这一年有一位嚣张的基切武士面对卡克奇克尔的女商贩时试图抢夺玉米饼,遭到对方拒绝后仍在骚扰,以至于女商贩操起棍子将士兵驱逐。

这件事引发了基切贵族和卡克奇克尔贵族两边的强烈反应,后者要求惩罚那名士兵,前者却反打一耙,要求惩罚那名女商贩。

此时已经控制不了局面的基卡卜选择了帮助自己的真心盟友卡克奇克尔人,他帮助这一部族连夜从古马尔卡逃出,去往他们的封地阿沃尔城,但阿沃尔仍然不安全,卡克奇克尔人只好继续向东南方逃亡,并找到了一座相当适合防御的山头,建立了伊希姆切(Iximché,即纳瓦语所称的材城Cuauhtemallan“危地马拉”)。

而基卡卜本人面对严峻的形势不得不向王子们和基切贵族们妥协,失去了大量的权力,并在五年后郁郁而终。可能就在1470到1475年间,基切人发动过对伊希姆切的征讨,但基卡卜帮卡克奇克尔人争取的时间使后者能够建立充分的防御工事,从而击败了基切人。

为了讨伐祖图希尔,基切人甚至不得不和同样与祖图希尔人有大量矛盾的卡克奇克尔人结盟,由卡克奇克尔人对付祖图希尔人和皮皮尔人,尤其是由于皮皮尔人地处遥远,这场战争竟持续了16年的时间,才由卡克奇克尔人击败皮皮尔人告终。

基切人可能是因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以为卡克奇克尔此时虚弱不堪,因而竟然在1492年(哥伦布出发的一年)派出将领和祖图希尔的领主特佩普尔联手袭击伊希姆切,却在伊希姆切遭遇惨败,并遭卡克奇克尔人大举反击。

从这个角度来说,伊希姆切的纳瓦语名字“危地马拉”,的确配得上担当整个地理区域的名字。

5)卡克奇克尔的衰败与西班牙征服者到来

尽管卡克奇克尔大有取代基切控制整个危地马拉高地之势,但是其外部形势实际上已经远不如基卡卜的时代。

首先是同出于卡克奇克尔人的氏族在过去的某个时间从古马尔卡一带东迁,并最终在1470年的大乱之际于萨基卡霍尔(Saqik'ajol,纳瓦语称之为云城Mixco,西班牙人加上Viejo以区分后来的另一个Mixco,因而西语称为“米斯科-别霍”)。

建立都城和新的王国查荷马王国(Chajoma),为了方便区分,我们可以将伊希姆切那边的卡克奇克尔王国称为“伊希姆切王国”。

尽管人们通过考古认识到米斯科-别霍存在一座精良的古城遗址,但长期存在着控制此城的民族为谁的争论,过去主要被认为是波科姆人(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波科马姆人)的重要城邦,但后来则搞清楚了这是卡克奇克尔人的一支氏族阿卡哈尔所建立的新王国的都城。

值得注意的是,由于过去的拉比纳尔人和现在的查荷马向东方的扩张,盘踞在危地马拉高地东半部分的波科姆人被迫南北分裂,一部分人被逐至更北的地方,称为波科姆奇人(Poqomchi),另一部分则称为波科马姆人(Poqomam)。

双方因查荷马王国与拉比纳尔-亚奇人的阻隔而断了直接的联系,从此变成两个部族。波科姆人的持续走衰,可能是西班牙殖民时期将首府不断东迁的其中一个原因。

而在两位颇有才干的首席领主先后于1508年和1509年去世之后,沙希尔氏族的继任者可能因过于年幼,由巴卡霍尔(Bakajol)氏族的贝莱赫-卡特(Belehe-Qat)摄政;而到了1513年,直至1520年,卡克奇克尔人尤其是伊希姆切连年遭灾,蝗灾、火灾和天花瘟疫接踵而至。

查荷马王国甚至借此机会大举侵占伊希姆切方面的大片领土,卡克奇克尔人陷入了真正的虚弱,这可能是阿尔瓦拉多率领大军而来之时,卡克奇克尔人有意与其结盟的其中一个原因。

6)顽强的民族文化传承

尽管遭遇到西班牙人的残酷入侵,但危地马拉高地玛雅人始终不愿意自己的民族文化和历史记忆被白人所抹去。如同北方低地热衷于写书的玛雅人兄弟那样,在殖民时代,他们也用自己的方式记录自己的历史,其中包括:

大约成书于16世纪中叶的《沙希尔编年史》Anales de Xajil,又称卡克奇克尔编年史Anales de los Cakchiqueles;看过前面的历史之后,读者们应当就明白“沙希尔”其实就相当于卡克奇克尔人的正统王族。

此书的作者几乎相当于历史的亲历者(尽管我们对作者本人所知很少);相比于一半篇幅用于讲述神话的《波波尔乌》,《沙希尔编年史》更关注于人世的历史,许多历史故事的细节,便是来源于此书。

大约成书于17世纪末、18世纪初的《波波尔乌》Popol Vuh。前半部分为神话故事(包括三位主神创世造人、英雄双胞胎灭门七鹦鹉、英雄双胞胎勇闯地下世界等),后半部分为人世的传说与历史。

到了16至17世纪则补充了少许内容,而神父弗朗西斯科·希门尼斯(Francisco Ximénez,1666-1722)在波波尔乌真正成书的过程中起了关键的作用,他记录了两位基切人女子记诵的全部内容并翻译成西班牙语,从而真正使得世人得以认识基切人的神话与历史,甚至成为许多人认识玛雅文明的一个重要窗口。

但有一说一,某种程度上也正是因为《波波尔乌》太过有名,而其神话故事的确很成体系,遮挡了许多人的视线,导致了多数人都非常容易将基切神话与古典玛雅人或尤卡坦玛雅人的信仰所混淆,忽视了基切文明与低地玛雅文明在神系和语言等方面的重大差异。

至于前方历史中提到拉比纳尔舞剧《拉比纳尔-亚奇》可能从15到16世纪就已经成形,但正式地得到记录可能要等到19世纪,最初由匿名人士记录,到了中叶,则有法国人查理·布尔堡(全名为Charles-Étienne Brasseur de Bourbourg)将亚奇语版本的记录翻译成法语,从而使这部剧、其剧本及其相关的背景故事终于为世人所知。

除了由高地玛雅人自己传承的文本(并因翻译成欧洲语言而为人所知)以外,17世纪还有一名土生白人富恩特斯(Francisco Antonio de Fuentes y Guzmán,1643-1700)写作了《佛罗里达回忆录》(Recordación Florida,又称为“危地马拉史”Historia de Guatemala。

尽管书名有“佛罗里达”但实际上和佛罗里达州无关,若是想避免歧义的话我们甚至可以意译为《花开回忆录》),此书详细记录原住民的历史与风俗以及危地马拉被征服的过程,其飞扬的文采使我们得以认识到乌曼和西纳卡姆等值得认识的高地玛雅人,此书也成为了了解危地马拉古代(原住民史)与近代史(征服殖民史)的重要来源。

可以说,是这些书册,使得危地马拉能够不再单纯停留在“悬崖勒马”的字面想象当中,而是让我们能够真正地走进基切人、卡克奇克尔人、拉比纳尔人和许许多多高地玛雅民族的先民们所经历的历史当中。

7)我个人对危地马拉未来的一些期望:建设玛雅认同

说实话,今天的危地马拉国在经济和社会层面上仍然比较落后,尽管治安已经比隔壁的洪都拉斯和萨尔瓦多好太多了,但该国的发展仍然会步履蹒跚。相比于经济社会的发展,我更希望危地马拉能够真正建设起合适的民族国家认同,无论是原住民、混血人还是白人,都有理由为危地马拉自身所承载的玛雅文明的辉煌历史感到骄傲。

尤其是除了本回答重点介绍的危地马拉高地,危地马拉国还拥有佩滕,拥有古典时代霸主城邦蒂卡尔的遗址,光是为了旅游和文化产业,就值得危地马拉建立起这样的认同,甚至应当敢于叫板墨西哥,宣称自己是玛雅文明最正统的继承者和后裔。

当然了,因经济社会方面的拖累,这种认同的建设肯定是缓慢的,所以我也只能抱以谨慎的乐观,或许数十年过去之后,这个不起眼甚至被人所瞧不起的国家说不定能给我们一些惊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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