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的逍遥游包含了几篇寓言

庄子的逍遥游包含了几篇寓言

《逍遥游》是庄子的代表作,集中地表述了庄子的思想。

先对《逍遥游》所表现的道家的哲学思想做一些说明。 所谓“逍遥”,是指得了道家自然无为之道后,所达到的一种最高的精神境界。 人 作为万物之一生活在天地之间,与万物处于既相关联又相对峙的地位中,如果达到“逍遥”的境界,便可跳出人作为一物的局限,与万物冥合,超越时间和空间,逍 遥自在的游放于天地之间。庄子认为“道”是万物的本体,万物都是体“道”而生,万物从道得来的禀赋就构成万物之性,道生万物,万物体道得性,这一切都是自 然而然的,自然无为的,并非有什么道以外的力量主宰和创造。因此庄子理想的天下,就是万物各任其自然,各顺其本性生存、发展、变化,这样就万物各得其所, 各足其生,社会大治,天下安宁。根本不需要任何外力的干预和影响,所以崇尚无为,提出 理想的人格是“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无 己”就是不以一己为核心,要求万物适应于自己。“有己”便会违背万物之自然,与万物处于对立地位。所谓“无功”就是不要有为。“功”属于有为的范畴,有所 作为才有“功”可言;无为自然无功。所谓“无名”又从无功中来。名是实之宾,即名附着于实,有功才有实,有实才有名。既然顺应自然,无所作为,无为而治, 就无功无实,自然也应该无名了。总括起来看,无己,无功,无名三者都是根源于自然无为,是得自然无为之道者的一种自然表现。道家提出的作为万物本体的 “道”就是自然无为的,所以达到自然无为便能与道合一,与道同体,完全合于道的法则。这样便能超脱自身作为一物的局限,不再与万物对立,逍遥于天地之 阏 ,无往而不适。

《逍遥游》的中心 就在说明这样一种高境。该文的思想,旨在说明人应当脱弃一切物累,以获取最大的自由。当然庄子式的所谓“自由”,完全是脱离实际的、违反人情物理的唯心主义呓语,是不足为训的,但这篇文章却挥洒自如,想象丰富,不失为我国散文史上的一篇名作。 其 主旨虽然是在阐明哲学道理,却绝不只用抽象的概念来表述,而是编造寓言故事,生动地形象地说明问题。《逍遥游》篇就是由一连串寓言故事组成的。

《逍遥游》全篇可分为前后两大部分 :

从篇首到“圣人无名”为前一部分。这一部分一般吸收旧注的思想,认为是通过小大之辩,如大鹏可以高飞,斥 鴳 只能低飞,说明万物各有其不同的禀赋,应当各守其分,各任其自然。但细按文意,似乎并非如此。它的中心用意是在说明 “小知不及大知” 这 个道理,也就是说识见短浅的人,囿于一得之见,是不足以了解高深的东西的。庄子看到,世俗人物局促于有为之界,往往不能了解道家所讲的自然无为的高境,甚 至加以嗤笑,实际上不过表现了嗤笑者的短识和无知。所以先用这一段文字对短识小智进行批判,为谈自然无为的高境扫清道路。

作者首先刻画了大鹏的形象。“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 “北溟”即北海。北海中有鱼,其名叫鲲。“鲲”本是鱼卵或刚孵化出的小鱼,庄子借为鱼名,并给以极度的夸张,说鲲有几千里长。北方深海中有一条“不知其几千里”长的大鱼,这鱼之大,已够令人惊奇的了,而复又变化为鸟,名叫做“鹏”。鹏之背也长几千里。 “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怒而飞”,是说积满力气,怒张毛羽,一突而起。“怒而飞”三字,穷形尽相地写出了一个庞然大物在起飞时那种突飞迅猛的样子。腾空以后,“其翼若垂天之云”。 “垂天之云” 旧 注释为“若云垂天旁”今人新注亦多沿袭,说“像悬挂在天边的一大块云”,似未尽庄子原意。笔者以为“其翼若垂天之云”句,是说巨鹏腾空,若云行中天,垂阴 布影其下。天空辽阔,在漫漫无际的天幕上,任何物都不会显得大,只有垂下的云影,会给人一种遮天盖地的感觉。它一怒而飞,展开的翅膀有如“垂天之云”,即 遮蔽半边天的云朵。这怎能不使人感到神奇莫测,惊叹莫置呢!以上几句是写鹏鸟来历的不凡和鹏体的巨大。应当说,这样的大鹏是现实中所没有,为人们所绝不曾 见过的,但浪漫主义者的庄子,却似乎偏要使你置信不疑,对它进行一番形象描写。“ 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也,南冥者,天池也。” “是鸟”即此鸟。“海运”指海水的流转,海动时则有风,便于乘风而行,所以海运时大鹏即乘风而迁徙于南冥。“南冥”即南海,说南海是“天池”,意谓南海乃造化所成。文中说这个大鹏岂止是大,而还要腾空而起,还要乘风做万里游,由北海直飞南海(天池)。

我 们知道,文学中的浪漫主义,是以虚构形象,描写幻想为特征的,但虚构或幻想并不能完全脱离人们的实际经验,否则就会变成荒诞无稽,不可理解。因此,浪漫主 义文学作品,往往在整个作品的构思上,形象的塑造上是虚构的,夸张的,幻想的,但却绝不排斥细节的真实描写,唯其如此,才能调动人们的想象,造成虽非事 实,但又不失一种真实的气氛。这个巨大无比的鹏鸟腾空而起时是个什么样子呢? 下面写它不寻常的行动,庄子在文章中假借所谓“齐谐”的话,并加以发挥,对 于鹏飞刺天的情景,又作了具体细致的描写和生动的形容 , 引《齐谐》书上的话说明鹏的飞行之异。 《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徒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主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 ? 其远而无所至极邪 ? 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齐谐》是志怪书,“志”是记载之意,“志怪”即记录怪异。《齐谐》书上说大鹏迁徙于南海,“水击三千里”,即起飞时两翼拍击水面冲出三千里。然后 “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 “扶摇”是自下而上直起的暴风。“ 抟 ”是拍、拊之意,“ 抟 扶摇”即拍击扶摇之意。大鹏乘风而上至九万里的高空。 “去以六月息者也”, 是说一飞半年才停下来,那么,九万里高空又是一番怎样的景象,究竟是如何高远呢?作者先以高空中只见游气奔驰?接着具体描写上升九万里的大鹏体下积风之厚。 野马也,尘埃也, 指游动的气,到处是游气、尘埃,被生物的气息鼓荡,用尘埃浮动来形容,接着以人们仰视苍穹的经验来加以比况, “其视下也,亦若是而已” ,指鹏在碧远高空俯视下界,犹如下界之人仰视高空,只见茫茫苍苍,不辨正色。天的深青色,是天的真正的颜色,还是由于远得没有边的结果呢? “正色” 犹如说本色。 “无所至极” 即没有尽头。这里对大鹏起飞南徙,凑摩霄汉的描写,真可谓绘声绘色之极。

大鹏的巨大形象及非凡行动勾勒完毕,下面则通过比喻在道理上做些阐发。“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 , 背负青天而莫之天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水积的不厚,便无力负载大船。把一杯水倒在堂上的坑洼地,只能以芥草为船,放个杯子就会沉底不动,因为水浅而船大。 “坳” 指低陷处。 “芥” 是小草。 “胶” 指粘着不动。下面再回到大鹏上来,风积的不厚,便无力负载大鸟,所以鹏飞九万里高便有很厚的风在下面了,而后才开始乘风。“乃今” 犹如说才开始。 “培风 ”的“培”同“凭”,凭风即乘风。于是大鹏背负青天而飞行,无所阻滞,才开始图谋南飞。 “天阏” 是遮拦阻塞。 “图南” 指打算南飞。这一段文字从几个侧面生动地创造出奇异非凡的大鹏形象,它实是 , 得道家自然无为之道者的高大人物的象征。

文章为了说明小与大的区别,小与大之间思想境界和识见的悬殊,而连续打了一系列的比喻,特别是童话般地写了蜩与学鸠对大鹏的所谓嘲笑:

蜩与学鸠笑之日:“我决起而飞,抢(突越过)榆枋,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 蜩 即蝉,学鸩是一种小鸟。大鹏的高远奇特的行动是蜩与学鸠所不能理解的,所以它们讥笑说:“我冲起而飞,也不过突过了榆树檩树,有时候还到不了那么高,而投 落地上,哪里用得着上九万里高空图谋向南海飞行呢!”“决”是迅疾。“抢”是突过。“枋”即檩树。“控”是投之意。蜩与学鸠就是眼光狭隘的世俗人物的象 征。局促的天地,渺小的见识,自鸣得意的口吻,以及它们毫无自知之明的对大鹏的奚落和嘲笑,正十足表现出蜩与学鸠本身的可笑和可怜,说明了作者所要说明的 “小知不及大知”的道理。这种漫画式的笔触和形象对照,为庄子散文顿时添了一层幽默的气氛。

有了大鹏与蜩及学鸠两种形象,接下去作者便就此发表议论了,但也很少用抽象的议论语,而是出以比喻和各种奇异的传说。“ 适莽苍者,三餐而反, 腹 犹果然;适百里者,宿 舂 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 !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 。 ” 到近郊的林野去,只消三顿饭,转回来,肚子还是饱饱的 。 去百里之遥的人,前一夜就要舂米储粮了 。 去千里之外的人,就要积三个月的粮食了。这几句是以行路打比方,走的越远,积粮越要多。所以大鹏就要有九万里厚的风。“适” 是去往。 “莽苍” 指近郊的林野。 “果然” 是形容肚子很饱。 “宿” 是隔夜。 “舂” 是捣米。 “之二虫” 指蜩与学鸠, “之” 是代词,意同“此”。庄子批评蜩与学鸠 “又何知” ,即不了解什么。因此导出一个结论: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 “知”即“智”,指才智。“年”指寿命。小智见识浅,认识不到大智所了解的东西,短命的事物,了解不了长命的事物的经历。 “奚” 是何的意思。为什么知道是如此呢?下面便举例说明 : “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朝菌” 是朝生暮死的菌,经历不了一昼夜,所以不知道黑夜和黎明。 “晦” 指夜。 “朔” 指旦,天亮。 “蟪蛄” 一名寒蝉,旧说认为这种昆虫春生夏死,夏生秋死,经历不了一年,所以不知道春秋,这就是小年者。 “冥灵” ,或说是大树,或说是大龟。楚国的南部有冥灵这种东西,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就是说它以一千岁为一年 。 上古有大椿树,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就是说它以一万六千岁为一年,这是大年者。“彭祖” 相传是尧的臣子,活到商代,年七百多岁。七百多岁似乎很长了,但比起冥灵、大椿来,又是小巫见大巫。所以作者慨叹彭阻不过活了七百多岁,却以长寿著称,浅识的世人把他看作长寿的榜样,希望能比得上他,不是很可悲么? “久特” 指长寿特出。 “匹” 是相比并之意。

下面引汤问棘一段话再重复申明小大不相及的意思。 汤之 问 棘 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 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鴳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 之辩也。”“汤” 指商汤王, “棘” 是人名,传说为汤的大夫。汤问棘这段话所写与前文关于大鹏和蜩及学鸠的描写大体相同。 “穷发” 指不毛之地。 “修” 指长度。 “羊角” 是旋风名。 “绝云气”是说冲越云气之上。 “斥鴳” 指小鸟, “斥” 同“尺”。 “仞” 是高度单位,有七尺和八尺两说。这段话特别明确地指出斥鴳把它飞不过数仞之高,也看作 “飞之至” ,即飞翱的极至,并笑话大鹏那样高飞远行往哪里去呢?庄子点明这就是小大之辩,即小智不及大智, 浅 识的人不能了解高深的东西。

下文由自然领域移到人事范围,以自然无为之道为衡量标准,从名教社会中人物讲起,逐次引出道家所主张的至人、神人、圣人的高境。“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 ” “知效一官”指才能能胜任某一方面职务,“行比一乡”指行为能保护一乡之地。“比”同“庇”;“德合一君” , 指 德行能合一个国君的心意,“而征一国” , 指才能可以取得一国人的信任。“而”读为“能”做才能解。“征”做信解。“其自视也亦若此矣”,是承上文斥鴳笑大鹏的话说,这四种人自视其所为为高也就像斥鴳把数仞之飞看作飞之至一样。“若此”的“此”,指斥鴳。这四种人为一等,完全陷入世俗名教社会的观念中。

其次举出宋荣子。 “ 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而誉之而不加劝,举世而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 ” 宋荣子即宋鈃,先秦思想家,学说接近墨家。“犹然”是笑的样子。“笑之”的“之”指前面说的四种人,因为宋荣子修养高一等,不以前四种人为 之 。 他高在什么地方呢?这就是整个社会称誉他,也不因此而鼓舞,整个社会非议他,也不因此而沮丧,即不以世人的毁誉为得失。所以是“定乎内外之分,辨乎荣辱之 境”。所谓“内”指自身修养,所谓“外”指世人毁誉。不以世俗毁誉为转移,一心修养自己,在对待内外上是有根了,也真正明辨了世俗的所谓荣辱。“斯己矣” 是说也只是如此罢了。虽然像他这样的人,在世上也不是常见的,“数数”即频频之意。但是“犹有未树”,即还没有达到至德。因为,从道家观点来看,宋荣子虽 能摆脱世俗名教社会的是非毁誉观念,超然于世俗之外,但他还坚守一己的东西,仍然有己,不能做到无己而与万物冥 合 为一,修养还不到家。

再次举出列子。“ 夫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 列子即列御寇,相传他曾得风仙传授法术,能乘风行走,“御风而行”即指此。“ 泠 然 善也”是说乘风的样子很轻妙,御风的技术很高。“旬有五日”即十五天。“致”是得到之意。“彼于致福者,未数数然也”,是说像他这样得到驾风之福的,世上 也不常见。但是列子“虽免于行”,“犹有所待”,即还需依赖风。列子乘风自由游行于天地万物之间,已经多少能跳出物的局限,但还需依赖另一外物,所以还是 没有达到极致。

最后庄子提出修养至极的人物,这就是 “ 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所谓“天地之正”,就是怍为万物本体的“道”。“乘天地之正”也就是与道合一,顺应万物自然之性,完全做到自然无为。“六气”捐阴阳、 风雨 、 晦明。“辩”同“变”。“六气之辩”犹如说自然 的 变 化,“御六气之辩”即顺应自然的变化。“无穷”,从时间说是无终点,从空间说是无止境,“以游无穷”犹如说逍遥于天地万物之间,与宇宙共终始。达到这一地 步的人,自然“彼且恶乎待哉”,不需要依赖什么了,成为无所待者。“恶乎待”即何所待,也就是无所待之意。庄子认为道生万物,但是体道而生的物如果局限于 物自身,便与他物处于相对立的地位,而不能与之冥合,只有体 悟 了道,跳出自身的局限反归于道,真正做到因任自然而无为,才能与万物同一,与万物同体,做到“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无所待而游于无穷,无往而不适,达到逍遥的高境。这样的人也就是本段末尾所提出的 无己、无功、无名的至人、神人、圣人,即道家最高的理想人物。

从 “尧让天下于许由”以下为文章的后半部分, 分三层分别说明圣人无名,神人无功,至人无己。 从这部分的开端到“尸祝不越樽俎而代之矣”为第一层, 是 通过尧让天下于许由,而许由拒不承受的故事说明“圣人无名”。尧治天下,是尧之事。与遗世重道的许由无关。有道者的许由绝不企羡名教社会中所谓治天下、做 天子的最高声名。对于守道弃世的许由来说,天下是没有什么用处的,多余的。正像鹪鹩在深林中作巢,不过占其一枝而已,其他林木都是多余之物。

从“肩吾问于连叔”至“宵然丧其天下焉”为第二层, 藉接舆所谈藐姑射山的神人的作用说明“神人无功”。藐姑射山的神人 , “吸风 吮 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 说明他是一个与世无为的人物。 “其神凝”, 也就是精神专一于道,与道合一,达于自然无为之境。无为,就能任万物之自然,万物各得因其自然之性 而 发展,结果万物皆治,所以“其神凝”便可使万物不病而谷物丰收,这也就是道家所说的无为而无不为。这种人的道德并不 “弊弊焉以天下为事” ,即并不辛辛苦苦以治天下为事,却 “ 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乎乱” ,即德被万物而使天下大治。“旁礴”是广及无所不至之意。“蕲”同“祈”,求之意。“乱”是“治”的意思。因而以治天下之民著称的尧,到了藐姑射山、汾水之阳,见到类似神人的得道人物之后,也不禁神往,而忘其天下。神人既然是无为的,也就是无功的。

从“惠子谓庄子曰”到“安所困若哉”为第三层, 以五石之瓠和臃肿蜷曲的樗两种无用的东西为喻说明“至人无己”。中心意思是说明不以 己 意为核心,以求外物之适应 己 用,而要顺应外物之自然,以外物之用而为用。瓠太大了,不可盛物或剖为瓢,可以顺其性用作腰舟以浮于江湖。樗臃肿蜷曲不成材,也可以顺其性植于遥远之地,而逍遥无为乎其下。因其无用,为人所弃,反而不遭有为戕害,得以顺其天性,无所困苦,全其大用。

我们可以通过《逍遥游》这篇作品体会《庄子》散文的特点 :

首先,它的主旨虽然是在阐明哲学道理,却绝不只用抽象的概念表述,而是编造寓言故事,生动地形象地说明问题。 该 篇就是由一连串寓言故事组成的 , 如 以大鹏与学鸠的故事讲小知不及大知的道理,以尧让天下于许由的故事讲圣人无吝的道理等。《庄子·寓言》篇自称其书“寓言十九”,即绝大篇幅都是寓言。所谓 鲲鹏、蜩与学鸠,都不过是比喻,但在鲲鹏与蜩、学鸠故事中,作者又插入了一系列的精比巧喻,如水与舟之比,适百里、千里者的比喻,朝菌、蟪蛄与冥灵、大椿 的比喻,长寿者的彭祖与众人之比等,有的浅显,有的神奇,有的夸张,这种比中之比就犹如园 中 之园,使人涉步成趣,目不暇接,极大地增加了文章的艺术情趣。这样,就把哲学道理讲得意趣盎然,引人入胜。

其次,《庄子》中的寓言又独具特色。 一 般的寓言虽然也属于创造,但大都接近于生活中习见的形态,如《孟子》中的“揠苗助长”,《战国策》中的“画蛇添足”等,都使人感到是现实生活中可有的。即 使是将动植物拟人化的寓言,如《战国策》中的“狐假虎威”、“鹬蚌相争”等,也不超出人们常识所能理解的范围之外。《庄子》中的寓言不同,往往异想天开, 神奇怪异,不是现实生活中与人们常识中所有之物。如本篇中的鲲鹏、藐姑射山的神人,以及巨瓠、大椿等,无不带有浓厚的神话与幻想的色彩。庄子的文章是“以 重言为真,以寓言为广”的(《庄子·天下篇》)。他的一切征引和故事,最终都是要为表达他的所谓“超然物外”的唯心主义思想来服务的。《逍遥游》一篇也不 例外。文章写到最后,“图穷而匕首见”。原来照庄子的观点,他不仅认为蜩、学鸠和斥鴳之流的小知小见,“决起而飞”,算不上什么“逍遥游”,就连他所大 力 渲 染的“绝云气,负青天”的大鹏,由于仍不得不有“所待”,也算不上是真正逍遥游的。只有像他最后说的那样:“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 者”,也就是说,要能与他所宣扬的所谓“正道”——即神秘的“宇宙精神”同体,超乎物质世界变化之上,而神游于天地宇宙之外的,才算是真正的绝对自由—— “逍遥游”。当然, 像 这种完全抛弃客观条件的所谓“无待”的自由,是天地间所根本没有的,这只不过是一种主观唯心主义者的幻想,所谓心造的幻影而已。

另 外,《庄子》一书还极善于写故事,它的思想、观点,许多都是靠着生动的小故事来表达的。《庄子》书中的故事,有的是庄子派们为寄寓自己思想而精心创作的寓 言,有的则是虚构的历史放事。后者虽有真名实姓,但实际上也是为了表达观点,抒发感情,讽刺人世间而写的艺术创作,有些较长的篇章已很像短篇小说。就连记 载庄子本身言行的一些章节,也是半真半假,带有很大的艺术虚构成份。《庄子》书中的寓言故事,往往以生动幽默和奇幻见长 , 用各种各样的故事形式来表达思想观点,浅显易懂,容易引动人们的兴趣,这是《庄子》最擅长采取的方式。

第三, 《庄子》的文章极富想象力。 如本篇中的鲲,本为鱼卵之类至小之物,文中却把它想象为身长几千里的大鱼,化而为鹏,就更庞然异常了。又如藐姑射山的神人,被想象为以风露为饮食,乘云驾龙,上与天齐的 , 大水淹不了他,使金石熔化的大旱,也热不着他。讲他的高出于名教社会之上,说他身上的尘垢糠秕就能陶铸出名教社会的最高理想人物尧舜来。想象力之强,令人叹服。

第四,善于比喻和描写。 《庄子》中的比喻,常常是连翩不绝而又贴切有力。如本篇言大鹏需积厚风以行,以水之浮物为喻,指斥学鸠不能理解鹏之高飞远行,以旅行备粮为喻。对事物的描写则形象鲜明突出,笔酣墨饱。如本篇关于大鹏的描写,藐姑射山神人的描写,都能以庞大神异的形象展现在读者面前。

第五, 《庄子》文章词汇丰富,而又运用自如,善于对事物进行极细致、生动的描绘。 如写仙子则是“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 只简单几笔,便把人物写得情貌毕现,使人感到如见其状,如闻其声。

《庄子》散文的这些特点,加上哲学思想的深邃新异,就构成其独特的风格。想象丰富,奇诡壮丽,笔势纵恣,变幻莫测,有一种雄奇浩瀚的壮美。读之摇人心目,开人心胸和视野,富有浓厚的浪漫主义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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