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机课上的恋爱故事
就连那张曾经让我铭心刻骨的面孔，也在记忆中显得模糊甚至有点滑稽起来……已是暮春了，裙据飘飘的美丽夏天正向我们走来天气凉爽，校园里四处飘荡着香香的气味我穿着蓝格子棉短袖衫、米色的全棉九分裤，赤脚穿着凉鞋，走在细细的雨丝里“林可可”有人喊我“哎―”我回头看，是蔡亭，中文系的，住我们隔壁寝室大家喊她“白菜”，因为她皮肤特白。
“去哪呢？这么用功”
我笑了笑，把肩上的书包往上移一移，没吭气。
“得了，星期天么，不出去玩？"我摇摇头，笑，还是不吭声我想，她要是知道我此刻去机房做什么，一定好奇不已，而且，说不定还会指手画脚地指教一大通―“白菜”是个热心肠是的，我这个电子系的此刻却要去写一篇小说―姑妄称之不知写出来最终是否能够称得上是！
总感到这是一个难解开的情节，在我脑中始终挥之不去我想，把它写出来，算是对自己过去的一个总结和交代吧。
那时侯我是一个异常孤独的人。
3年前，我在一所重点高中上高二。
所有的功课中，我语又学得最得心厘手。其买，这好像与天赋有关，我并没有在语又上下太大的工夫，相反，因为我对理化感到害怕，所以很重视。但每次语又考试、语又竞赛、作又比赛―凡是与语又有关的一切，我总是独占鳌头。
我喜欢看小说，那是一个遥远的精神家园。看多了，就写。一直在校又学社做个小编辑，大家对我的评价，就是“又静”二军。后来，咪咪告诉我，有个别男生说我的坏话，他们说我“扮酷”。我并不杏怪，因为每次选班干，我的票数总是不够。在异性中没有好人缘―这对于我来说，并不是一个令人乐观的消厂息。而我始终改变不了我的冷漠外表。
又学社新来一位高一女生，叫张炎。她路子很野，第二次来就带来了她表哥―挥。
挥很瘦，面善，而且潇洒，不乏英俊。张炎骄傲地介绍说，挥是著名青年作家，青年报社的记者部王任。
我在一旁打量着挥―我读过而且喜欢他的又草。挥笑笑，轻拍一下表妹的大脑门：“得了，别拿我当虎皮。”那种亲昵的手足之情，无意中流露出来。我看得呆了。我嫉妒张炎，她所轻易拥有的，就是我一直在苦苦渴望着的―我梦想过无数次，有一个这样的大哥，他能让我荒凉的心里，重新长出一片绿洲。
那时候，我是一个异常孤独的人，当巨大的孤独感同我袭来时，我不知道能够同谁求救。我走投无路。
第一眼看见挥，就觉得他厘该是我的大哥。
挥来得很频繁。我有点杏怪，像他这种年龄的人，竟然喜欢和我们中学生混在一起。当然，他这样做是出于对表妹的喜爱―我这样理解，从而那种心底的嫉妒就更深了。
开始，大家喊他“老师”，他断然否决，要求我们对他直呼其名。这使大家对他的好感一下子加深了，我也是，或许是早已受不了学校里老师们居高临下的态度。
当女孩子们围着挥叽叽喳喳的时候，我静静地待在一边干我的事情。大家都不杏怪，因为我是个出了名的“又静的女生”。其买，那边的一举一动，每一句欢声和笑语，无不牵动着我的自。
挥开始压意我，是在看到我写的几篇散又之后。“你喜欢鲁迅？”他似乎有点吃惊。
“读过。谈不上喜欢。”真的不喜欢鲁迅，他喜欢骂人、刻薄、个头矮小―我讨厌这样的男人！
可是，挥这么一问，我忽然觉察到自己已经受了鲁迅不浅的影日同。
我感到几分沮丧，同时也有几分骄傲。
挥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谈下去。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可可，你有点忧郁。”
我没说话，但脸红了。一时间，我们之间谈话的至气似乎凝固起来。
“女孩子，这么小，怎么会忧郁呢？不好不好！”挥似乎有意要打破僵局，故作轻松地大声说。
“你说什么？林可可忧郁？得了！哈哈哈……”张炎距过来，大肆嘲笑她表哥。
我转身去做别的事情，心里却感到一阵阵袭来的暖意。我记得，他刚才叫我“可可”。
童年的祀矛乙是通远的乐囚每天放学，走在欢快的人群中，我感到自己分外的格格不人！我艰难地骑着车，离家越近，我就越是感到“艰于视听”（鲁迅用词）。
童年的记忆是遥远的乐园。那时，爸爸妈妈疼我，经常带我去儿童乐园，骑旋转木马，转了一圈又一圈，木马肚里发出啦啦啦的营乐，爸爸妈妈并肩站在旁边，爸爸举着相机，妈妈大叫：“笑一笑，宇召宇召手！"我招手看他们―他们张着大嘴巴，笑得活像一对大南瓜！这样的印象在我脑海中成为经典底片，也成为我后来痛苦的回忆之五年级那年，家中遭受风云突变，使我相信，大人其买比任何一个儿童都要任性―只要他们想这样去做！
我在睡梦里被声营惊醒，不敢坑声，装睡。
饰匡当”，有东西掉在地上，很啊，所以厘该说被砸在地上。妈妈絮絮叨叨地似在小声诉说，她还在哭泣，令我惊恐万分―我从没见过妈妈哭。
始终听不见爸爸的声营，但我可以想像父亲此时一足在沉默地抽烟―这个动作，从几个月前就开始了。
在这个凄清的深夜里，妈妈幽怨的哭诉，还有窗外月光下投进来的树影，都令我想起鬼的故事。我在被子里哆嗦成一团。
他们还在外屋继续着。
周围异常地寂静，就连小虫的叫声都没有。可我相信邻居们有的已经被惊醒了。我是多么渴望这时候有大人敲门进来，用大人的好心加智慧，来消停我父母之间的战火。
可惜始终没能让我如愿。
最后，是一声巨大的关门声，把我的心房撞得一激灵。我连忙爬出被窝，竖起耳朵细听。我听见下楼的脚步声，那是我熟悉的脚步，爸爸的脚步。
过了很久，家里是死一般的寂静。我甚至有点好杏，想走出去看看，我的妈妈这时候在做什么。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被瘾睡打败了，终于昏然沉睡。早晨，是妈妈摇醒了我。
刚开始处于半睡半醒状态，我还像以住那样撒娇哼哼卿卿不肯起庆。
妈妈的声营：“快起来，要迟到了。”
我终于睁开眼睛，映人眼帘的是一双又红又肿又浑浊的双眼。立刻，昨晚上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
我对妈妈的眼睛避而不见，乖乖地唱着妈妈做的稀饭，和生煎馒头、荷包蛋。妈妈不吃，只是坐在我身边，双眼呆滞地看着我。始终没有爸爸的身影和嗓门。我还记得，昨天夜里他摔门而去了。
我始终低着头。吃完饭，我就背上书包，换鞋，小声口刮古一句：“走了。”
外边阳光普照，我心里比什么都明日―好日子过到头了！我以为自己走出大门就会流眼泪，可是我却哭不出来。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总是存有一个渺茫的希望―爸爸在我上学的路上等着我。
这个希望的确渺茫。
上课的时候，我呆若木鸡，先是被语又老师委婉地批评了一顿（因为她一直欣赏我的作又，所以批评我时她给我适当留了面子）。后来又被数学老师狠狠地挖苦了一顿，弓｝得全班一阵大笑。在对我的嘲笑声中，我像是一块麻木的礁石，任流百蜚语冲屁（着我。对周围的敌意，或许就始于那一天吧。
放学回家。没有了爸爸的家，满屋一片凄凉。妈妈始终没有露出笑脸，她的表情，除了哀怨，还是哀怨。不知为什么，我很害怕妈妈的表情，它很容易让我想起一些阴暗的东西，类似于见到鬼的感觉。
妈妈说话越来越多，在我吃饭的时候，在我看书的时候，无时无刻！
她的话全是一个王题―声讨我爸爸。
他们不久后就离了。我始终没有发表过一句意见，也没有人问我的意见。我只是大人的一件附属品，并不重要―也许小时候曾经重要过，但那也不过是件活玩具。
我跟着妈妈，似乎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因为爸爸又重组了家庭，而且很快就携年轻的后妈飞住南方去开创他的新事业。父亲是计算机工程师。
逃避责任喜新厌旧贪图享受不道德不厚道不讲良心……这些全是妈妈对爸爸咬牙切齿的指责，可惜爸爸已听不见，听众只有我一个！
如果换了一个人这样骂我的父亲，我会跟他对骂，可是，这个人是我的母亲。我惟有选择沉默，忍受着这些刺耳的语百刀子。我在心里爱着我的父亲，就像我爱母亲一样。只是这样的爱理得很深很深，被怨‘一畏的尘土盖住了―那时我还小，意识不到这一点，所以还一时难以理解自己对母亲的难以忍受。
我时时对自己的难以忍受感到内疚。
上了中学，我开始来例假了。
中考就像个巨大的黑影，在我们人学的头一天，就被老师搬来压在我们头上。
老师亘布说，我省的高中录取率比大学录取率还低。老师还亘布，每一学期都要根据成绩排名分班，“所以重点班将是流动的”。老师大手一挥，结束了他的演讲，留给我们一个巨大的威胁。所以，刚开学，我就敏感地体验到周围是个人人自危的环境。竞争，已经使某些人不择手段了，我很厌倦。
幸好有小说可以看，我成了大家眼里的“独行客”。要我和她们玩些什么呢？我看多了女生之间所谓的“朋友关系”：表面上好得亲如姐妹，一转身就相互间话语相加。
但是，“不联盟”的日子里，麻烦难免多些。所以我的心自从上了中学后，就一直紧缩着，没有舒展过。
那是一个来例假的晚上，我和妈妈在吃晚饭，妈妈又开始了几年如一日的控诉。我真佩服她的毅力，但更多的是怜悯，还有厌恶。肚子很不舒服，而且头一直在发热，像是在发低烧―每次来例假都是这种状态。
耳朵旁是嘈杂的声营，眼前是一个不修边幅的中年妇女，仇很已经使她的五官移了位，显得异常丑陋。饭在我的嘴里失去了任何滋味，只是感到发热的脑袋快要炸裂了……多年来对妈妈的不满此刻就像断了龙头的水柱一般，喷涌而出。我终于胆大包天，拍案而起，把所有难听的、刻薄的语百一起同对面这个与我日日厮守的、天天给我煮饭的中年妇女扔过去。我看见妈妈眼里闪过惊诧、悲愤，既而是啪的一个啊亮的耳光，我的右颊开始是疼，很快就变得火辣辣的，像是在火炉旁烧烤。那天晚上，标志着我们母女关系的巨变，以住的一切彻底结束了。
妈妈像是换了一个人，从此和我很少说话。
我很不妥，一直对妈妈袍着巨大的歉意。但是，不知为什么，我始终开不了口同妈妈道歉。我甚至喜欢起现在家里的气氛―我们各干各的事情，互不干扰。家里总是妥妥静静的，小时候我喜欢嘈杂，可现在我希望得到妥静。
这似乎正是我所希望的。
我在每一个妥静的夜晚复习完功课，就一头沉浸在小说里，在那个世界中找寻我的快乐。
我读了大量港台爱隋小说，还有《荆棘鸟》，开始有了梦想―我的梦想就是找到一个大哥，他既像我的父亲，又像我的兄长，还像我的恋人。总之，他弥补了我生活里所有的缺憾。
他姑在自口，就加一扮太阳考上这所重点高中后，我的心逐渐地平展开来。这里的同学和老师都比以住的人和善得多，也开朗得多。我虽然在他们眼里是个过于内同的女生，但他们永远不知道我在心里暗暗地喜爱着他们、感激着他们。
一个平平常常的星期三下午，轮到我在又学社值班编稿。除了我，本该还有两个高三的学姐，但她们都没来，不知为什么。我倒是乐得独自一人坐在这间狭小杂乱的房间里，给自己倒一杯日开水，让脸熏着袅袅上升的水汽，翻看着手里的来稿，心情是一种少有的舒适和惬意。
可是挥来了。我听见敲门声的时候，绝对想不到是挥。按照以住的规律，他都是在双休日来。
正是挥―他站在门口，犹如一轮太阳。
“我在师大采访，川页便过来看看。”他未经邀请，就熟练大方地走进来。师大就在我们学校对门。
他也没问：“就你一人？”似乎我们是很熟很熟的熟人一般。其买到那时，我和他说过的话还不到10句。
我心里忽然感到一阵烦躁―或许是刚才罕静的心情遭到破坏的缘故。同时我又为自己的烦躁感到很疑惑―我不是一直……盼望他这样面对着我？
“张炎……她……今天不来了。”这句话才说出哦就觉察到了不妥，似乎在强调我和他之间的距离，又像是赶他走似的。“我就是想来看看你的。”挥显得毫不介意，而是撑开双肘，满含笑容地正视着我的眼睛。我很感激他的态度，虽然心里不免纳闷，但还是很快意。
挥看我的眼神温柔极了，我不知道自己何以能被他这么看着。不过我仍然低头看着桌上的稿子，但我的心在惊喜地扑扑乱跳。一猿间，我看过的无数爱隋小说里的情节开始在我的脑海中出现，我有了一种预感……“可可，我觉得你是个有故事的女孩。”挥看着我说。“跟别人不一样。”他又补充道。
是的，我自己就是这样看自己的―但以前从未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我几乎被击倒了―为他深切的理解，以及关切的眼神和语气。
自艾自冷的情绪浓浓地包围了我。但我始终没有呼厘挥―我早已习惯了不动声色的矜持，不是因为狡猾，而是出于胆怯。“什么事？”我突兀地问道。
“什么？”挥不懂。“后把自己也给毒了。”
“什么？!”我惊跳起来。
挥笑了：“毒下少了，一个都没死。还化学系的呢，真蠢！一点常识都没有。”
我说北京一个女大学生，学化学的，怀疑是被同学加害，病得好惨。
“是，铂中毒。现在的女孩子，怎么这样恶毒？简直是日雪公王的继母再世！”挥的样子似乎并不怎么悲愤。
我却一副陷进去拔不出来的神情―这简直耸人听闻！挥脸上浮现出微笑：“女孩，你太单纯了。我发现你很可爱。”我居然对他做了一个顽皮的鬼脸。
“可可，明天下午有至没有？”挥在电话里说。我看看妈妈默默走同厨房的背影―刚才是妈妈喊我去接的电话。
“有。”我回答得很简短。
“那么3点钟，你在小区西门口等我，我乘出租车，带你去‘康云’唱咖啡。
心里一个声营在告诫我―拒绝他。但是我却毫无招架之力，就如同一个走得很疲惫的行者，忽然看见了一个能遮风挡雨的棚子，不由自王地要走进去。
况且那不是一个棚子，而是“康云”咖啡厅。
放下电话后我想了很久，是不是我和他就算是在约会了？我跟在挥身后，怯怯地走进咖啡厅，我是头一次来这种地方。挥好像是这里的常客，因为我看见招待小姐热情地跟他打招呼，她还喊我“小姐”。
我有点不自在，同时也感到新鲜和兴奋。
只有暗暗的灯光，座位上点着蜡烛。我和挥面对面坐着，我们离得那么近，挥手掌交叉，手肘撑在台子上，微笑地看着我。
小姐托着盘子在我们身边走来走去。
“知道吗？这些小姐全都是在校大学生。”挥小声告诉我。“真的？”我忍不住仔细观察。是，她们看起来几乎跟我差不多大。
“为什么，她们？”我问完，就感到自己很傻。
“勤工俭学，更重要的是，在这里能够更深人地了解社会。”挥说。
这时，挥的手机啊了，他看看，放下。我杏怪他为什么不回电话。
“是表妹找我。”他同我解释。其买他是用不着同我解释的。“那你怎么不回电话？”我禁不住作出为张炎着想的样子。“不想让别人打扰我们今天的气氛。”挥说。
别人？我感到和他一下子拉近了距离。但我无语，用银勺默默搅动着咖啡。
“可可……”挥的声营。
“嗯？”我好像忽然才醒转过来。
“给我讲讲你的故事．OK?"“为什么？”我忽然像是在和他赌气似的。但他不但没有退缩，反而抓住我的手：“因为，我是你大哥我的心怦怦地要跳出胸口。
他忽然把手收了回去：“可可这是第一次―我的手被一个异性拉着，你让我忍不住怜惜，我只帮帮你―就像一个大哥对待小妹妹那样的帮助。”
我忽然感到嗓眼里一阵发热―是的我渴望这样的关怀从爸爸甩门而去的那个夜晚，而今天，他终于出现了！我说着自己悲苦的故事，我一直一直都在等待着一个人出现讲到后来，泪流满面。
我已意识到旁边有人在看我们，但我不在意，挥和我在一起，我是妥全的。挥不停地递给我纸巾。听完我说的一切，他说：“把它写下来。”我不解地看着他。
“痛苦是灵感的泉源。写下来，一足是好又草！”挥说。“可可，你适含当个作家。你的气质，还有你多愁善感的性格，都适含去写作。”挥把我的手松松地檬在他的大手中。我觉得这不是建议，而是欣赏。
我感到不期而至的一阵轻松，就像是背了很多年的一个包袱，忽然却下来了一般。
周围的人陆续离座而去。我看看表，才发现时间过得太快。“怎么？要回家了？妈妈会担心？”挥很善解人意。我点点头，忽然冲他一笑。
挥招手喊小姐买单。我在一旁呆呆地看着。付过款，挥一手把钱夹放进裤兜，一手点点我：“嘿，你笑起来比谁者刚油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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