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蜀北有秦岭横亘,自古相对北方而独立,战国秦人用计而使蜀人“五丁开山”,于是北方与巴蜀日渐相通密切。汉代设有嘉陵道,成为关中入川的要道。到了唐代,将贯穿嘉陵道的那条宽广河流称之为嘉陵江。
嘉陵江素来以曲流而有名,犹以广元至合川段居多。广元至合川的直线距离不超过200公里,现在的高速公路G75也只有300多公里,然而这一段的嘉陵江水道足有640多公里。特别是现在的南充以南10余公里处,有一段曲流更甚,达359度,差1度便成圆形。是谓“陆路一袋烟,水路走一天”,即若是通过陆路步行那1度,仅需吸一袋水烟的功夫;但若坐船走水路,从下游到上游由纤夫拉着,则需要花费一天时间。
在这段曲流处,有一座山脉,古称青居烟山。常言道,“嘉陵曲流甲天下,青居曲流甲嘉陵”。
(现在这里是这样子的,号称嘉陵江第一曲流)
在这里,山头直耸,立于江面,直插云天,江面浩渺烟波,水汽腾空而起,如纱似烟,笼罩此山,所以称它为青居烟山。其景色奇异、壮丽,连世界上发育最完美的亚马逊河曲流也不过如此。可惜青居烟山没有得到很好地开发,于是掩没在了浩荡的大江大河美景之中。
青居烟山还有一个很女性化的名字,叫住“黛玉山”。单听“黛玉”二字,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红楼梦》中的那位年轻貌美多愁善感的病姑娘,然而青居烟山却绝对不是一座柔美的病山,而是一座十分悲壮的小山。
它的悲壮便缘于南宋抗蒙的那一段历史。
(蒙古骑兵)
南宋理宗是南宋的第五位皇帝,也是南宋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他继位之时,南宋便已疾重难返,金国虽然式微,但是蒙古异军突起,同样虎视着南方这块“膏腴之地”。所幸他继位之前,曾在果州(今四川南充)当过团练使,深知巴蜀地理位置的重要性,于是重要了余玠等一代名将,才使四川成为抗蒙的主战场,最终延缓了元蒙南下的进程。
在四川(包括今天的重庆),抗蒙共有八个主战场,除青居淳佑城外,还有金堂云顶城、蓬安运山城、苍溪大获城、通江得汉城、奉节白帝城、合川钓鱼城、剑阁苦竹城,号称“防蒙八柱”。青居淳佑城与蓬安运山城均属今天南充管辖,由此可见南充在冷兵器时代的重要性,号称“川北重镇”。或许宋理宗正是熟知南充,便加大了这里的兵力,还重用了当时四川的制置使余玠。
余玠在和平年代绝对是一个祸乱分子,但在战争年代则显示了英雄本色。他年轻时犯过命案,不得已而从军。谁知在军营中他很快就脱颖而出,步步高升。宋理宗时代,蒙古军队长驱直入巴蜀,朝廷遂授余玠为兵部侍郎,成为四川方面的大员。
(残存的城墙和城门)
余玠知道,蒙古人长期生活在高原,高原虽然有一个“高”字,但在那里可谓一马平川,这使蒙古人擅长骑术。而在四川,西部是高山大川不说,即使在东部,也是丘陵纵横交错,仅成都附近才是平原,蒙古马来四川反而不利于施展“奔腾”才华,其结果自然会使蒙古骑士没有用武之地。余玠于是采用“守点不守线,连点而成线”的策略,发动老百姓依山筑城。在筑城时,余玠也分析了四川地形及人文特点,“川东川北多勇士,川西川南多文人”,于是川西仅有金堂筑有云顶城,其余七城均修筑在川东川北。当然除这八座城池外,还有重庆、嘉定等山城,达20座,但在后来的抗元中,仅八座城市发挥了主战场作用。
这淳佑城便是修建在了青居烟山上面,建于公元1249至1251年,按皇帝年号纪元,当时为宋理宗的淳祐九年至十一年,所以大家称它为“淳祐城”或“抗蒙固堡”。在筑城的时候,设计师根据山顶因岩就势,斜筑高为4.3至6.3米、厚1.1米的石头墙与东岩相接,为城之外障,又在津上筑起石头墙及城门(即城门洞),城居其中,嘉陵江堑设于前,悬崖峭壁立于后,左右诸山星罗棋布,如有所听命,随时可以攻击来犯之敌。于是“黛玉山”实现了华丽转身,成为了刀光剑影的淳佑城。
在修建淳佑城的同时,余玠还将顺庆府治及南充县治迁到了青居城里,并从沔州(今陕西沔县)调集军队来到这里,从而最终使淳佑城与钓鱼、大良、运山等城互为犄角之势,成为“防蒙八柱”中的坚城。由于固有山势,淳佑城也不辱使命,控嘉陵中游,扼水陆关津,坚持抗击元蒙近十年,在宋元战争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但是,真正的城关是在人们的心中,蒙古的铁骑固然是毁灭城关的外因,而南宋朝廷的腐朽则成为了内因,这座天人作合的雄关险隘最终未能挽救大宋的没落。
1258年,蒙哥亲率军队大举入蜀,云顶、鹅顶堡、大获、运山等城相继陷降。蒙军很快就攻到了青居城,裨将刘渊贪生怕死,于是杀了主将段元鉴,出城迎降。蒙哥进入青居城后,还在那里修建了征南都元帅府,直接把蒙军进攻南宋的军事总指挥部搬到了青居城。这恐怕是余玠做梦都不会想到的事情,本来是为抗击蒙军而修筑的山城,却让蒙军白白地捡了一个元帅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