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如生死别,安得长苦悲
——义薄云天程灵素
《飞狐外传》是一本写满了生死离别的书。
书中的一个个故事,无论是袁、胡二人有缘无份的感情,还是马春花空中楼阁式的幻想,或者是金面佛秘而不宣的积怨,最后都归于“生离死别”的注脚,幻成了一抹淡淡的哀愁。
《飞狐外传》也是一本伤感的书。
其中既有商老太十年丧夫之痛的伤感,也有徐铮苦恋马春花却落得客死异乡的伤感,又有陈家洛千里赴京祭香香的伤感。每一次伤感,都足以教人扼腕。
生死轮回,人,或许本来就是为了遗憾而来到世间的。
逝则逝矣,无奈于人生的憾事太多,有憾事的人也太多,根本来不及一一应付,不用多久,便会随着时间一起尘封于厚厚的故纸堆中了。
然惟有一段感情,让人难以释怀。
“大哥,你和我都很可怜。你心中喜欢袁姑娘,哪知道她却出家做了尼姑……我……我心中……”
“我师父说中了这三种剧毒,无药可治,因为他只道世上没有一个医生,肯不要自己的性命来救活病人。大哥,他不知我……我会待你这样……”
“她知道胡斐并没爱她,更没有像自己爱她一般深切地爱着自己,不如就是这样了结。用情郎身上的毒血,毒死了自己,救了情郎的性命。”
“士为知己者死”,胡斐可以为了救自己的义妹程灵素而奋不顾身,而灵素,自然也可以为了这份情义去舍命相救胡斐了,这是一种情愫,更是一种大义,爱之至深的大义。
而这种大义,往往只能在生离死别的那一刻,才得以体现。
生离死别有很多种,有愧疚的,有无奈的,有恨的……然为了爱而生离死别的,世间能有几人?
一个,是终日舞刀弄剑的侠客;另一个,是负笈行医的药王之徒,他们所使用的,是无眼更无情的兵器与毒药,而他们自己,却是一对真真切切的性情中人,虽然,一个是出于兄妹之情,而另一个,却是缘自真爱。
两份不一样的感情,一样都是真情。
是爱,让两个相识仅仅一年的知心好友分开了么?
其实说自己早已无情无义之人,往往他的情至深,因为真情是与生俱来的,是最自然的人性的流露,只不过不愿提起某一段伤心往事,所以掩耳盗铃,欺骗自己,来获得一时的宽慰。
《新龙门客栈》中的周淮安说过:“莫道江湖儿女不痴情,其实江湖儿女情更深。”那是在历尽人生悲苦之后对于生离死别的彻悟。
江湖儿女终日陷于残酷的仇杀之中,朝不保夕,因而对生死的领悟也就更深,而在生生死死间培养起来的感情,自然也就分外的可贵,强于那些波澜不惊的普通人的感情。
周淮安的红颜知己为了救他,最终未能逃脱宿命,在一场恶斗之后,香销玉殒在了茫茫沙海之中,连一片衣衫都没有留下,而胡斐的金兰义妹程灵素,也在与石万嗔师徒一战中为救胡斐吮毒而亡。
是什么,使得世人口中的“弱质女流”,竟能挺身而出,舍命相救“伟岸丈夫”呢?
是爱。
是生死与共的爱,超出了生命的意义,牺牲了自己,却让自己永远活在了另一个人的记忆里。“士为知己者死”,然这份爱,却不是每个人都敢于用自己的生命来付出的,所以,程灵素无愧于“侠者”,无愧于“义薄云天”。
“侠骨柔肠,方为大侠”,如果说商老太报夫君之仇,袁紫衣报杀母之仇,胡斐报杀父及钟阿四之仇,程灵素报师兄之仇构成了《雪山飞狐》的忧伤基调的话,那么从商老太延续20多年的思夫之情到圆性欲忘难忘的情绪直至程灵素的以死殉情,则在无情的复仇之中加入了一缕款款温香的调味剂,让人感觉到:其实“无情”也正是因为“有情”而生的,世间的种种争斗,大部分也许只是因为纠葛于错综复杂的情感之中才不得以而为之的吧。
圆性(袁紫衣)说“借如生死别,安得长苦悲”,但是,她真的能够用永世的离别来忘记心中的悲苦吗?
怕是不可能的吧。如果她真的忘了,又怎会在胡一刀夫妇墓前吐露真情,又怎会因为担心胡斐安危而不顾自身伤重赶来报信,又怎会在受田归农围攻的生死关头不愿独自偷生,决意和胡斐同生共死呢?她这么说,或许只是不想让她的意中人伤心吧,又或许,只是出于一种心灵上的寄托和自我麻醉吧,只是相对而言,程灵素还是比她要幸福得多,她是因为一句誓言而决意终身出家,和一个两情相悦的知己生生分开了,连当面表示爱意的机会都没有,而灵素则可大胆地、纯洁地去爱自己的结义大哥,虽然只是单恋,却可以为爱去死,这是何等的伟大,又是何等的洒脱!
回想起初识胡斐的那一刻,只言片语,两人就已成为投缘好友,自此相互信任(虽然有过很小的波折,但很快就化解了),惺惺相惜,端的是豪爽之至,人生快意,无非如此。程灵素是药王之后,或许正是其师的“无嗔”影响了她,让她瘦小的骨血里却自流淌着一股“侠”气吧。只是人非木石,岂能无情,所以即使她性格上“无嗔”,但想要在感情上也“无忧亦无怖”,却终是不可能的。
参考资料:http://www.xici.net/b158186/d12791363.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