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辟鸿蒙,谁为情种,都只为风月情浓”,世间情感,最令人辗转无眠,纠缠苦楚的,莫如情之所钟,却换来一个不圆满的结局。
我读冯梦龙《警世通言》中杜十娘的故事,初时唏嘘不已,再读眼眶发酸。
身入红尘,命不由己,纵然百般挣扎,千般谋算,她的命运依然如无依的浮萍,不可避免的零落飘散了。
她误落风尘,所求者,不过是得一良人,托付终身,归入良籍,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
她看的很透,这个尘世的一切,唯“金钱”二字而已,所以她渴望一个能带她脱离苦海的人,渴望一个能救赎她的英雄。
倚门卖笑,货色而生,她不动声色的积攒下无数奇珍,“百宝箱”不仅仅是她用尊严换来的所有积蓄,更是她奔向光明世界的依仗。所以她细致入微的观察,小心翼翼的试探,最终抓准时机,打了一场痛快的赎身仗。
她以为从此后,天高海阔,幸福在望,她辞别姐妹,远离京都,希冀着婆家能看在她苦心积攒下金银无数的份上,成全她苦心求来的姻缘。
谁知路遇盐商孙富,又逢李甲囊中羞涩,于是美貌、金钱、欲望、贪念,交织而成的茧蛹成了杜十娘悲剧的原罪。
“妾与郎君情好,已及二载,千辛万苦,历尽艰难,得有今日。然相从数千里,未曾哀戚。今将渡江,方图百年欢笑,如何反起悲伤?必有其故。夫妇之间,死生相共,有事尽可商量,万勿讳也。”
十娘温言相劝,谁知人心最是难测,满怀真心,换来的不过是李甲毫无难度的背叛。
“公子道:‘孙友名富,新安盐商,少年风流之士也。夜间闻子清歌,因而问及。仆告以来历,并谈及难归之故,渠意欲以千金聘汝。我得千金,可藉口以见吾父母;而恩卿亦得所天。但情不能舍,是以悲泣。’说罢,泪如雨下。”
这样的男人要来何用?可身在青楼,来往之间,所见之人能有几分不同?杜十娘终究是信错了这样一个懦弱无用的人,一个翻脸无情的人。
“装束方完,天色已晓。孙富差家僮到船头候信。十娘微窥公子,欣欣似有喜色。”
读到此处,心中不禁为杜十娘心痛。
“‘将润色郎君之装,归见父母,或怜妾有心,收佐中馈,得终委托,生死无憾。谁知郎君相信不深,惑于浮议,中道见弃,负妾一片真心。’‘妾椟中有玉,恨郎眼内无珠。命之不辰,风尘困瘁,甫得脱离,又遭弃捐。今众人各有耳目,共作证明,妾不负郎君,郎君自负妾耳!’”
字字含悲,生生啼血,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杜十娘虽是风尘中人,然而其刚烈尤胜男子。
在名利、亲情、欲望面前,爱情究竟有多大的分量?谁一片真心,满怀悲愤,走向绝望的穷途?谁辜负深情,始乱终弃,奔向堂皇的名利场?
就像善恶相生,忠奸相伴,世有薄情人,自也有痴情汉。
我读沈复的《浮生六记》,为他和芸娘的伉俪情深而动容,为他们的情深不寿而落泪。
他与她情深爱笃,他与她志趣相投,然而世事无常,鸳盟犹在,伊人已远,这浮生如梦,若无爱人相守,又能为欢几何?
他写《浮生六记》,回忆与妻子的点点滴滴,祭奠自己跟随妻子一起死去的爱情。那些闺中趣事,读来令人会心一笑,字里行间情意绵绵,可斯人已逝,徒留回忆的人越写越伤,越想越痛。
沈复和芸娘的故事和陆游同唐婉略有相似,可惜故事的发展截然相反。沈复夫妻不容于父母,几度被逐,粗茶淡饭,贫困交加,他从不以为意,也从不为自己的选择后悔。
“世事茫茫,光阴有限,算来何必奔忙?人生碌碌,竞短论长,却不道荣枯有数,得失难量。看那秋风金谷,夜月乌江,阿房宫冷,铜雀台荒,荣华花上露,富贵草头霜。机关参透,万虑皆忘,夸什么龙楼凤阁,说什么利锁名僵。闲来静处,且将诗酒猖狂,唱一曲归来未晚,歌一调湖海茫茫。逢时遇景,拾翠寻芳。约几个知心密友,到野外溪旁,或琴棋适性,或曲水流觞;或说些善因果报,或论些今古兴亡;看花枝堆锦绣,听鸟语弄笙簧。”
沈复的文才从此处可窥一斑,他确实是一个很有才华 的人,然而这段文字,又何尝不是他和芸娘的写照?
两个不在乎凡俗名利的人,两个恩爱亲密的人,两个不被封建礼教所容的人,失去的是名利富贵,得到的是恩爱情浓。可惜老天太过无情,不许有情人共赴白首。
“奉劝世间夫妇,固不可彼此相仇,亦不可过于情笃。语云:恩爱夫妻不到头。”
每每读到这一句,我都忍不住流泪。好一个“恩爱夫妻不到头”,看是在劝人不可过于沉迷夫妻情爱,可实际上不过是一句反话。
他和妻子情笃爱深,到头来,却阴阳相隔,生死陌路,来世盟约,渺然无期,今生遗恨,犹在眼前。
如果我们的爱少一点,你就不会理我而去,我愿意把所有的爱恋都藏在心中!
如果我们的情浅一点,你就不会留我独活,我愿意把所有的情谊都隐在眼底!
你我如此恩爱不疑,如此深情相许,到头来,不过孤鸿一点,离愁万般!
生已无可恋,来世或可期,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待暮雨掩尘寰,灯火渐幽微,我自长眠,寻你于黄泉碧落!
催人泪下的文学作品,记的高中时学过《陈情表》,当时学习的时候没觉得增么样但是后来被老师一解读,发现李密真的是声声泣血,来看原文:臣以险衅夙遭闵凶,我生来命运就特别苦,苦到什么程度呢?生孩六月,慈父见背,行年四岁,慈母被舅舅逼得改嫁了,从小就是个孤儿,可怜见儿的,你以为这就很惨了么?
祖母刘悯臣孤弱,躬亲抚养,刘氏是个很坚强的女性,自己带着四岁的小孙子,小孙子身体又不好,九岁不行,就是说九岁了还不会走路,这对于年迈之人来说要承受的精神压力和打击简直是双重的,而且抚养成人之后,祖母又生病了,常年卧病在床,需要有人侍奉。感觉作者一生坎坷,但是还有更坎坷的事。
正在祖母病危的时刻,官府的的调令又下来了,而且一次比一次职位高,一次比一次催的急,让作者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臣具以表闻,辞不就职。写了篇辞职信,结果皇帝下诏书说快来,就差你了,(诏书切峻,责臣逋慢);后来皇帝发现这下诏书没什么效果,就是让当地父母官出来催我,(郡县逼迫,催臣上道);一波又一波,十万火急的催,说不去吧,还不行(州司临门,急于星火)。我如果直接任职,祖母孤孤单单一个人无法放心,不去吧,这诏书一遍又一遍的催,这让作者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可以说忠孝难以两全的抉择了。奉诏奔驰,却刘病日笃29,欲苟顺私情,则告诉不许。作者此时处境实在狼狈。
可以说这篇《陈情表》,作者是声泪俱下,最后感恩皇帝,放我照顾刘氏:生当陨首, 死当结草